杨肃再次对杨恭强调:“抓紧时间先把溥仪的消息发给戴局长,然后想个办法让张家的七小姐为咱们今晚的离开打掩护。”
杨恭说:“我明白。我去告诉张七小姐就说咱们这里没有床,今天先去附近找个旅馆住一晚,等明天买了家具以后再回来住。”
杨肃说:“可以。对了,告诉老杨他们对咱们的保护不要过于紧密。你我是隐藏在奉天的一招暗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张七小姐和盛茂祥布庄那个□□分子李茂才关系匪浅,有些事说不定还要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晚饭非常简单,用已经长老了的榆钱、玉米面、麸子面混合后蒸成窝头,菜就是咸菜疙瘩,因为这样的窝头吃起来实在剌嗓子,所以从后院子里采了一把木槿花撕碎后做了个汤。
张静娴和玉函把老张搀扶到饭桌前,张静娴让玉函去请杨肃和杨恭一起吃饭。
玉函当时低着头给张静娴拿窝头、夹咸菜,然后是老张,完事后就给自己布饭。
张静娴以为她没听见,又说了一遍。
玉函却已经低着头开始吃起来。
老张和张静娴诧异的互相看了看,两人都不知道玉函为什么忽然间闹脾气。
张静娴忙了一天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非常疲惫,实在没心力再去探索一个小女孩的心思,她转身往外走打算自己去请杨肃杨恭过来吃饭。
“老太太要是还活着会怎么说?”玉函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张静娴脚步一顿,心里纳闷:怎么还扯上老太太了?她回过头去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玉函。
玉函还是低着头,眼睛直直盯着桌面,嘴里说道:“老太太能同意你这么做吗?”
张静娴心里毕竟有事玉函一而再的提起老太太让她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慢慢收回刚迈出的那只脚。
老张伸手轻轻拍打玉函的脑袋:“怎么跟小姐说话呢?没大没小。”
张静娴望着玉函漆黑的发顶,凝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玉函硬挺着脖子不再说话。张静娴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虽然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目光的力度。
张静娴继续问:“我做了什么以至于让老太太不高兴?”她声音轻柔,却连老张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威胁。
老张看一眼张静娴再看一眼玉函。张静娴对他使了个眼色,老张犹豫了一下终于默默端起饭碗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把饭厅留给俩人。
张静娴坐回桌前,伸手使劲按了一下玉函的头顶:“说呀,我做什么了?”
玉函的脑袋被她按得往下一沉,很快又倔强的抬起来。她嘴里喃喃的说:“你那会儿一直看他,看杨大人……”
张静娴心里一紧,她瞟了眼玉函,强辩道:“我看看怎么了?我一天到晚看的人还少了?”
玉函猛的抬起头来,冲着张静娴说:“不一样!我看出来了!”
张静娴紧抿住嘴唇,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盯着一桌之隔的玉函,心中不是不惊讶:什么时候开始小丫头竟然悄悄长大了,竟然“懂事”了。
张静娴的目光实在厉害,玉函不敢继续和她对视,就把视线转移到盘子里的窝头上。她神情严肃的盯着窝头看,那架势仿佛立志要从窝头上找出朵花来似的。
张静娴带着试探的意图故意冷冷的说道:“你看出什么了?”
玉函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杨大人。可是他有家室,还那么大年纪……”
张静娴脑袋“嗡”的一声,周身血液被那短短的一句话冻结住,玉函明明就坐在她对面,嘴里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一定气的从坟里爬出来教训你……”可是张静娴只看得到玉函嘴唇张合却听不清她具体说什么。有那么短暂的功夫她觉得玉函和桌子都摇晃起来,以至于她不得不伸手按住桌面。其实当然不是玉函和桌子摇晃,是张静娴自己出现了眩晕。
她对杨肃的感情懵懵懂懂、时断时续,她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偷偷想一想他,可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她一直认为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秘密。这是个保证她安全或者说名誉的前提,是个不触犯她自小受过的教育的前提。因为这个前提,她才能把“想”和“做”分开。就好像一个人在内心幻想杀人是不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