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珍惊得说不出话,也就这一分钟犹豫,枫姐扭头温婉得笑看她“是啊,台长说得对,跟你聊天总是没有压力,你是个特别会理解别人的人,声音有自愈能力,播音方向对你来说会走得更远。”
“可是枫姐,我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后勤工作,不想走到前面。”
枫姐视线向下,盯着她手中捏着的咖啡杯“能喝不加糖的咖啡,还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啊,曲珍,你要学会争取,如果再不行,记得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你至少随大流把手举起来。”
曲珍想了想,之后点了下头“的确有些不甘心这样唯唯诺诺活一辈子。”
枫姐笑“就知道你这人聪明,明天开始晓萌接替楠姐在线咨询的工作,你接替晓萌以往夜读的工作。”
枫姐撇撇嘴“估计今儿一天就够了,谁也不想大晚上的听晓萌读一段木心的诗的时候听到一声声擤大鼻涕的声音。”
曲珍噗呲一声笑出来,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录节目的习惯,电话早就关了声音,但也是震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是李丽。
能听到她那边车辆哔哔哔按喇叭的声响,李丽聒噪中夹杂着兴奋,压过车内电台声音对曲珍喊“正好在你们单位附近聚餐,你也来吧。”
曲珍皱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公司聚餐拉我干什么?”
“有个熟人要给你见见!别墨迹了,挂了,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
公司边上有一家很好吃的烤牛舌,曲珍其实不用按照李丽微信发来的定位找来,这家店人尽皆知,外面雨势颇大又怕手机进水,索性将它安置在包内。
进门的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人。
能听到里面两间包间内传来欢笑声,服务员问她是否有预约,曲珍指了指前面“已经到了。”
包间是榻榻米式的,进门需要脱鞋,曲珍踢到高跟鞋又整整齐齐得摆在一双双鞋子的最后面,突然发现丝袜已经湿了足底。
她哈腰准备揪掉这双袜子,为了借力手支在拉门上,听到里面一声声音浪,曲珍久未融入这般热闹氛围,嘴角挂着笑,突然听到夹杂在其中李丽的声音“吴南邶,你看看我们部门小徐怎么样,娃娃脸圆眼睛,多可爱!”
曲珍只觉得心口一阵抽搐,按在拉门上的手也倏地一紧。
也许是同名,她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是听错。
“丽姐,别忙活我们了,你邀请的那位朋友呢?”
“哦,我给她打个电话。”
原本僵硬的手臂立刻拉开包的拉链,刚刚将手机调成铃音模式,是怕李丽给她打电话她听不到,此刻却死命抠了下静音键,但还是由于慢了一拍溢出一丝铃声。
“咦?”李丽望了眼拉门外面,几乎是同时,吴南邶站起身走到拉门边上一把拉开。
外面空空荡荡,穿着韩服的服务生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吴南邶笑着让了让。
吴南邶看着狭小空间一条逼仄的走廊,眼神冰冷刺骨。
曲珍几乎是在跑,鞋底击打着积水的路面,月亮倒映在前面的一汪水中,静静地静静地,但很快就被来人慌乱的步伐击碎。
何其细长的一条小巷连街灯都没有,她没有走过这条路,也不知道这要通往哪里,视线里是被这夹紧的墙壁隔绝出的一方视野,正对着铁道桥,一辆准备进站的火车正慢慢驶过。
曲珍手臂支着墙面粗喘,望着前路的光,狠狠噎了口唾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冷,那杯凉咖啡开始在胃里作祟,一寸寸渗到血脉里,她觉得自己从足尖开始泛黑,藤蔓穿过骨头的缝隙纠缠于她每一寸的感官,然后从鼻孔里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曲珍颤抖着嘴唇,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流泪。
一步步得朝外面挪去,鞋跟卡在肮脏的下水道缝隙之间,她狠命扯了一把,扯不出来,窗子里是一户高丽饭馆,几人正一脸虔诚又带着狰狞得将一只痉挛的青蛙剥皮,然后慢慢放于炭火之上。
曲珍只觉得身子一阵冷一阵热,手指揩进脆弱墙壁的石灰之中,刚要挪步,身子却被无情得扳了过来。
一面接受光明,一面背靠黑暗,她又陷于无情的黑暗之中,包括黑暗中那个人,微微带着怒气粗喘着盯着她。
曲珍只觉得脖颈要被人摇晃折,那人开口,似乎在一词一句诅咒着什么,一辆拉载煤渣的火车呼啸而过,将那人的声音碾碎在这狭窄的陋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