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珍哭了很久,觉得脸发烫发肿,她甩掉鞋子又不舍丢弃,拎在手里,玻璃丝的水晶丝袜踩在地面上有种滑腻的温馨感,她走到长椅边上,几个抖空竹的老人对于突如其来占领他们地盘的陌生人保留最包容的理解。
曲珍按亮手机屏幕,山茶花的屏保,App提醒:明日北京黄色雾霾预警。
“呵…”她突然发笑出声,吓得边上一个老大爷不知所措。
白天是父母代替相亲的规定地盘,到了晚上便放松分寸变成老年人健身场所,但换汤不换药的仍是那拨人。
“姑娘,是感情受挫了吗?”
陌生人之间应该客气得保留一丝距离,只是这个姑娘哭得太心伤。
大爷大妈也不再继续晚饭后的娱乐,纷纷围过来,见她拖着行李箱坐在她身边安慰“没地方住了?这附近没有便宜的旅馆,你有钱打车吗?有公交卡吗?你坐几站地,到北京站附近有很多便宜的小旅馆,先把自己安顿好。”
周围聒噪,曲珍也感恩,抵抗着情绪整理好语气“没事的,我在等人。”
“这多凉啊,女孩子不要在外面坐着,我去跟保安说一声,你先去保安室坐着等人吧。”
“谢谢。”曲珍朝那位大爷微笑“很快就来了。”
她又拿起手机准备给郑思打电话,手机却突然被人夺去,一个黑影坐到她身边搂过她的肩膀,紧紧锁了下手“多大点事你就离家出走,回去吧,我跟你赔礼道歉。”
曲珍还未反应过来,边上的大爷大妈已经开始数落吴南邶“小伙子,你瞅瞅你一表人材的,大晚上怎么让媳妇一个人出来了,回家跟媳妇说点软化,女孩子都是水儿做的,你哄哄还不行?有时间让媳妇收拾行李箱出来的功夫你道个歉就完了,让她哭得这样伤心,女人呐,这心要是凉了可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吴南邶连连点头,一脸抱歉“您们说得是,说得是,我媳妇这人敏感,哄也哄不好,劝也劝不妥,脾气倔得很。”
说完他垂下头对着曲珍“你都想清楚了吗?想清楚就走吧。”
想清楚了吗?这短短一分钟里,曲珍只望着吴南邶消瘦的脸,想去触碰,根本无从思考他翕张的嘴唇吐出怎样的字句。
“嗯?”吴南邶宠溺得将头又低下去一寸“跟我走吧。”
跟你走吧,好!曲珍破涕为笑,扭过身死死抱着他的腰身“带我走吧吴南邶,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好好好。”吴南邶抚摸她的发顶,眼神示意围观的大爷大妈回避。
各人识趣,走远了回头看一眼,路灯的暖黄色穿梭过梧桐叶子间的缝隙洒在那一寸电影场景渲染般的画面里,姑娘还在哭,另外一位下巴垫在她头顶发旋上蹭了蹭,又用腮帮子贴过去拱起她的脸,互相看了一眼又紧紧抱住。
“哎……”大爷叹口气“折腾。”
曲珍慢慢止了哭泣才发觉这样的处境多么不合时宜,她晓得郑思的成全,也知道这样的安排也许是按着分秒计算,因此揪着吴南邶的胳膊袖子死死不撒手“带我走!”
“你头发乱了。”吴南邶并未回答她那句话,嘴角很泰然得弧度,站起身拎过她的行李箱,不知怎的又回头看她一眼,蹲下身拿起她的鞋子放在曲珍脚边“男人不能给女人穿鞋,你要是觉得鞋不舒服也先忍一忍穿上,出门我给你买一双布鞋,放心,给你买个红色的,不要难看老式的,我给你挑。”
曲珍噗呲一声笑出来,去扯他的脸“咱们去何家村的山谷里,你说了那条爱情河的对岸你没有去过,我们在山里养鸡,生三个孩子,生不了就去村里抢别人的孩子养!要不然就回我老家,隐姓埋名在镇上开个店,我天天给你炒瓜子,你在晚上的路边支桌子帮人手机贴膜,我们不买房不要固定住所,晚上俩人窝在一张弹簧折叠床上就好,你把脚伸在我腋下取暖,到了入夏我们买,买一个小电风扇,我给你做过水面,你蹲在马扎上吃……”
“还有呢?我都听着呢。”
“你说好,吴南邶你说好!”
“好。”吴南邶点点头“都依你。”
曲珍抱着他的脖颈,她坐着他站着,被勾得哈着腰。
“吴南邶……”曲珍带了哭腔“我们还有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