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多少人或真心或不真心的掌声?
白色的纱衣,纤纤手指捧着捧花,就只等着套上戒指。等着尘埃落定。
戒指……戒指
越晨光循着目光,却看到庄囹却在那一刻扶着长椅,一手捂着肚子。精致的庄容遮掩不住痛苦的苍白。她苍白的指尖攥紧着越晨光的衣襟,掌心处,那小巧的戎盒中还躺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她气息吐呐不均,美目飞白,“阿晨……”
越晨光抬起眉眼,巡视一下静默而待的宾客,同时,不远处,沈兼尘的目光恍若不约而同般抬起,交织在一起,她却注意到,那道目光,注意到庄囹的动作时,眉目间的神采死寂般难看。
沉默,沉默。越晨光拉过她的手,掌心触碰,拿过那个小戎盒,很任性,没有理会,庄囹惊愕的目光。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去。满场的浮雕,满场的觥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这个头发飞长,容颜苍白,执着一方浅笑眉目的女人。干净的鞋子,端雅又齐整的外套。于这个衣香鬓影,烁彩华然的场合极不和谐。极不。
她承认,她任性了。多少年里,她一直任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求何?
倘若生命中,一定要出现一场必然,一场成长历练的厮杀盛宴。那么这一刻,能不能让一切都变得坦然?
长河繁花,臆想中的世界不会凋零。永远。
她踏着脚步,就像很多年前,她一个人,走过谷明道雨后的大街。排列齐整的建筑,上了年代的屋檐衔着不掉落的雨珠,还有,青石板上衍长着青苔的气息。
涂锦像一个美丽的新娘,隔着白纱,浅笑。而事实上,那个女子,是今天最美丽的新娘。她的目光有些漂移,如她所说,恍若所有亲爱的人都在,沈兼尘,藜子,庄子……慕良?
那个周身清贵的男人,长身玉立,修长指尖叠在门把,眉目带笑。开门而去。一起离去的还有他身边永远的影子,连风。
越晨光颤抖着指尖,拿出手中的绒盒。打开。蒂爵的戒指,纤细的,荣华的钻石。
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值得我们去爱。而我们所爱的唯一一个,皆是因为,他让我们开始懂得如何去爱。
“砰!”诡异的枪声响彻整个宾客厅,一切戛然而止。洇蓝色的戎盒跌落在地。柏金的戒指落于光洁的地面,细碎得听不到声响的跌撞,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终于,静躺。
温热而鲜红的液体措不及防地喷洒,溅在越晨光一向苍白的脸上。眼前的景象恍若静止,最纯洁的白,染上最妖冶的红。瞳仁中收缩的倒影:光洁的额绽放着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流过眉眼,蜿蜒而下,破坏了这个新嫁娘,今生画着最后一次也是最美的一次精致妆容。
“……锦……?”谁在轻叹?
四处已然混乱。尖叫,慌乱,交织在一起。今日邀请之人,名副其实的上流之族,正经的白底商人,享尽世间美好的灯红酒绿,谁会真正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枪林弹雨?
☆、一缕衣(6)
越晨光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像个破碎的木偶,滑落,倒在那个差点成了丈夫的男人怀里。睁着漂亮的眼睛。没有一句话,便是生命的终结。
很多年前,我热爱着这幅满是色彩黑白到了极致的画,时光和寂寞却给了我一个错觉,让我觉得,我是爱上了画中人。
一只风筝,自由自在地飞翔。手里有一根线,阿晨,我有种感觉,我的线,快要断了。真的。
阿晨,我们都太幸福了,是不是?
亲爱的阿晨,今天我多么高兴,我以前就梦见过这样的一场婚礼,漂亮的礼服,温柔的新郎……
温柔的新郎,到此,这个美丽的女人,一生终结之处。毫无预兆。
她那温柔的新郎,穿着漂亮的黑色燕尾服,单脚跪地,抱着她,神情真是淡漠得残忍。那瘫软的两条纤长手臂,划过他的衣角,无力地垂在两侧。
天使要回到亲爱的上帝身边了。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越晨光抬起眉眼,掌心抹开面容,鲜红的液体混着泪水,腥而咸。混乱的场景,毫无意识地,被不知名的人推推撞撞,一团人潮人涌的天空。越隔越远,张着嘴一句话也喊不出,看到尹箬缩在长椅下方,尹洛栢护在她身上;看到一旁的沈兼尘;看到一旁的庄囹因着血腥味,终于忍不住,捂着小腹,扶着柱子干呕起来;看到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争着抢着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