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_作者:小鹿廷仔(171)

2018-01-08 小鹿廷仔

  看守的人看那女人大抵变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赶紧过去把女人拦了下来。怎料女人躲在角落,双手死死地扣着小孩冰冷的身躯,也不说话。一双深陷的眼就这么睁得大大地看着众人。

  工作人员不得法,也总不能一窝蜂地哄上去抢,穿着白色制度的陶可站在身旁,看在眼里,若有似无地叹息。走近,蹲在女人的旁边,伸出修长指尖拂了拂怀中小孩阖上的眼眸,那弯弯的眉目覆着的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局冬(8)

  女人抬头看着他,声音哽咽,嗓子有些沙哑:“我都没陪在小曦身边……那时候他一定很冷……可是陶可……我却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他……我的小曦……他走的时候……都没人陪着他……你们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没有温度的大柜子里?……他平时一点冷都受不得……你们怎么舍得让他在那个大柜子里呆了一夜那么久?”女人说着说着,恍惚间,大片温凉的水泽从眼眸中流出。

  陶可看在眼里,心生不忍,敛了眉目,婉转着指尖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不多时,宁唯来了,走到女人面前。他伸出双手,他说:“阿晨,相信我。”

  他说:“阿晨,把小曦给我。”

  他说:“阿晨,小曦不会冷太久的。”

  于是,女人就真的相信了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他面前。

  她眉目浅浅,神色认真。她端着温凉的语气,她说:“你要小心啊!别摔疼了小曦。你都没有抱过他。快来,现在抱一抱。”

  宁唯接过孩子尸体的那一瞬间,站起来,便把他转交给旁边站了起来的陶可。

  其他工作人员看事情已经解决了,也便散了,跟着陶可出去,该干嘛就干嘛。

  宁唯转过身子,对着坐在地上的女人说道:“阿晨,我们该回去了。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

  女人却在那一刻,凝望他的神情恍若不认识他般:“你怎么能这样……你怎能这样!”她站起来狠狠打了宁唯一巴掌。

  宁唯看着她,眉目淡漠,轻轻问道:“舒服些了么?”

  这世间的所有事并不是你强求就能如愿以偿,越强求越不得法。就像是以前的越晨光她每分每秒期盼着小曦醒过来,哪怕只是睁一睁眼睛,醒一醒也是好的。可惜,上帝不降福,菩萨不慈悲。于是,所有的盼望都像那么美好的一场梦,烟光雾薄。

  或许,越晨光觉得自己对于小曦还没有够好。其实人就是这样,无衣无食便只想着吃饱床暖;能吃饱穿暖了便要想着在这世上寻寻觅觅,找一个能与自己白头相约,相互温暖心房的人分享这世间的冷暖,而后,很自然而然地要想要更多,比如说,爱多一些,钱多一些,权多一些,自由多一些……当束缚少了,我们安放价值的空间越来越多了,终有一天,回过头开来看,自己也倦了,那么多事堆在一起,倒忘了哪一件事是自己最想坚守的。其实,一个人,一辈子,要坚持一件事很是容易。

  爱太多便成执念。执念这种事,有时无法天长地久,那么坚持下去便是停留太久。

  没错,世间没什么事接受不了,时间问题而已。小曦的后事完全是宁唯去办,而后的事,她一点也无法得知。从医院回来后,她便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座不熟悉的别墅。没有阿秀,没有宁家的人,什么也没有。偌大的公寓别说电视,连电话也没有。只有一大群陌生到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佣人整天走来走去。

  往后,她的日子在公寓的时候更为单调。惶惶过日,整天整天地呆在卧室里,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着宁唯来。日复一日,却发现自己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急躁,敏感,尖锐,无理取闹。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与宁唯的话越来越少,后来变成了两人只是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相互拥抱,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条濒临死绝的鱼,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多余。

  很是陌生,却又安安静静。给了她偌大的空间走来走去,却永远也走不出去。到了后来,宁唯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宁家里头,她又出不去。于是一个人每天睡醒了就是穿着睡裙在空旷的卧室里走来走去,头发懒得扎,每天坐在镜子前梳发也能梳去一两个小时。后来,宁唯叫陈列把小G送了过来,还有小曦生前练过的毛笔字。那天,她以为是宁唯要来的,满心的欢喜,却在看到陈列那一瞬间,一切都落了空。她不知所措,开始焦躁,开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