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晨光愣了愣,复而有点木讷地点点头。
“我是POUL,莫靳博。Ryan的大学同学。”
“阿晨!”越晨光顿了顿然后说:
“Shine!”
莫靳博倒不介意她昨日在餐厅里的丑态,谈笑风生,丝毫不见尴尬。
“毕业有八年了吧!虽然之前在欧洲有跟Ryan联系,我却从不知他结了婚,要不是昨天碰到你,我大概仍以为他至今还单身。”
闻言,越晨光不知如何作答。她跟宁唯之间,似乎一张薄薄的婚书也不存在。当初,她在结婚协议上面签了字之后,两家人见过面,就是一个行李箱,几套衣服来到了宁家,一住便是六年。有时候,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否是一个有婚姻的人。
莫靳博见越晨光垂眸缄默,自觉说错,便不再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今天我未婚妻在附近的展览馆有一个画展。我听Eana(尹箬)提到过你大学主修美术?有兴趣去看一看么?”
“画展……”越晨光失神般低语,半晌才望着莫靳博点点头。
自己五年没有接触过绘画了吧!大学的生活仿若还流转在眼前,记得清楚,那个把自己的生命热情绽放于喧嚣的色彩的女子;那个曾在自己跑完两千米的田径赛后把一瓶矿泉水递到自己面前说:“嘿!学妹,给你。”的女子;那个曾说过,你不喜欢绘画,绘画也不会喜欢你,你把绘画当作是一项工具,它也只会把你当作是操纵它的机器的女子。那个,叫涂锦的女子。
那一年,她还有慕良以引领的姿态救赎了越晨光荒芜的世界。只是,时光赐予人以薄醉的感觉,朦朦胧胧间,无论之于李慕良,她,秦青藜,庄囹亦或是沈兼尘,大家都渐行渐远!
“大学的时候,Ryan说过S市最美的地方是在崇鞅山,一到春天便是漫山遍野的小黄花!这次来S市赶不上黄花开的季节,不过倒让我见识到另一个奇观。市区巷道,都种上了樱吹雪,风吹起的时候纷纷扬扬,就像是飘舞的精灵,好看极了。就像中国的一句诗……叫凌寒独自开?”
在前往画展厅的路上,莫靳博边走边说,语气充满了惊喜,像个兴奋的孩子。这样的喜悦着实感染了她。
越晨光接过话:“这几年市政府搞城市规划,S市能种樱吹雪的地方都种上了樱吹雪。”
说着,越晨光停了下来,伸手接过眼前飘落的柔软的花瓣:“以前,谷明道还没种上樱吹雪的时候,很多户人家门前都种了银杏。我家门前也有一棵,一到了秋天,它就结好多好多果,小时候我姐姐总是瞒着我妈妈拉着我爬上树摘。一边吃一边把杏子都兜在怀里。回去后便叫音姨取出杏肉熬汤,那汤的滋味我现在还记得,真的很好。那时,我想,人间美味大抵如此。”
那时候大概五六岁吧,记得爸爸总爱笑眯眯地对自己说,光子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坚强的孩子!她一直都懂,所以小时候就算从树上掉下来她都不哭。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其实,不懂的是一直以为什么都懂的他们。
越晨光抬头看向黛色的天空。终究,来时空言去绝踪,铜镜照花影重重,当时青葱年少,情思不及如今,眉鬓白。
莫靳博未婚妻的画展是在市流动图书馆里开的。
去到时,已有不少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到来,而他一去到时便被有关人员叫走,越晨光对他投来的歉意回以微笑,表示理解。于是便一个人四处参观。
莫靳博说她的未婚妻也是S市的人,后来出国深造学习西方油画,而他们也是在法国浪漫的南部小镇阿尔相识。这一次,他们回国除了画展的缘故还因为两人将在S市订婚。POUL虽是个中国人,但父母早已移居外国多年,他在法国可称得上土生土长,本来婚礼该是在法国举行的,但因为他的未婚妻太思恋一别多年的故乡,更何况结婚后,双双都会在法国稳定下来,便借着这个机会与,故乡的人事物做个好好的告别。
低调柔和的灯光,宽长的走廊,墙的两边挂着展示的作品,越晨光走到其中一副名为《暮槿》油画面前,一股不可名状的熟悉之感充斥心房,在心海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青黛色的天空,连绵未央的层叠秀林,山顶处,槿花树下青涩的少年少女对着群山居高临下地呼喊着自己心中的渴望,梦想,快乐与忧愁;然后一起追逐打闹,从不会想以后的明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