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可是我并不是一直是个哑巴。
老妈说,我是两岁多的时候才开始发音的。说的第一句话谁也听不懂,她说,听起来好像是“窝窝。”
窝窝。
如果以现在我的矫情来说,我想我可能会把它理解成,哥哥。
会说话以后就简单了好多,爸爸,妈妈,哥哥,林炎。
会说话之后也机灵好多。
如果人可以分为话少,差不多,和话多那一栏了,我觉得我应该是第四种人。
跟自己喜欢的人话特别多,多的不行。
不喜欢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像嘴巴贴了封条。
林炎不是,他一直很稳,寡言但不沉默。
林炎四岁开始上的学前班,我哭闹不休,非要跟他一起,父母没有办法,就让我早早的跟着入学了。
然后学前班结束的时候我考了双百,可是林炎语文八十,数学十分。
简直气得要哭出来。
他氤氲着雾气的黑眸瞪着我说,都怪你,要不是你吃了妈妈的奶,我喝的奶粉,怎么会差你这么多?
我那时候,就过早的体会到了哭笑不得是什么感觉?
很多时候林炎都会说这样的话,比如他从小体弱,跟男孩子打架的时候总是讨不了好。被人推倒,他就会哭着回来。
都怪你。
或者解释着维护他小男子汉的自尊,那是因为我不是吃母乳长大的,没有力气是应该的。
他一直不长个子,也是用的这个借口。
我听妈妈说了我的身世,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从小的时候开始,哪怕是小孩子之间最小的闹别扭,我也会拦在他的面前。
我小时候有点胖,力气也比较大。
颇有点虎虎生威的意思。
打起人来,绝不手软,对林炎也是。
而且小的时候,大人们都喜欢怂恿小孩子之间打一架什么的。
小欢,跟你哥哥打一架,谁打赢谁就是老大。
像这样的说法我每天都能听到。
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事,每次真的把林炎打倒在地。
他气的嗷嗷直哭,却从来都不还手。
老妈说,那是因为你哥从小就知道,妹妹是用来疼的。
我有些难过,还很羞愧。
如果早知道,长大之后我会对林炎如珠如宝,我怎么舍得曾经那样对待他?
我想,哪怕是他打死我,我也不会还手的。
小学二年级那一年,老妈去了新疆。
去寻找她的丈夫。
村里人风言风语,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乡下这种地方,又要挣钱还债,又要种地做些小生意养家,太容易受到欺负了。
老妈生得漂亮,性格泼辣,更是惹了不少非议。
可是她从不从不怨天尤人,婆婆不喜欢她。两个人吵着有时候都会打起来。
她不管。
老妈说:“分家的时候你把你大儿子和三儿子娶媳妇的账单都放在我们头上,可是我跟老四结婚的时候,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还把我丈夫脑袋打出了血。我就想问问你,老大和老三是你的儿子,老四就不是吗?人家都说小儿子是心头宝,你倒是说说,你都怎么想的。”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梗着脖子。
那个年代,兄弟姐妹都很多,孩子也不稀罕。
老太太一生改嫁了四次,曾经亲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只为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改嫁。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
但并不空穴来风。
老妈之所以会不远万里地奔赴新疆,不过是因为在新疆那边的四奶奶发了消息。
那里有几个维族姑娘特别喜欢老爸,在厂里工作的时候,经常给他带饭送东西。
维族姑娘轮廓很深,年轻的时候都很漂亮,四奶奶说:“虽说我们都相信老四的为人,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不是非要监视或者怎样?可是爱芬啊,万一呢?你们有两个孩子,这以后可怎么办?”
老妈熬不住心里的忐忑和对丈夫的思念,只好将我和林炎托付给大舅家。
她流着泪,看我们睡着。
然后顶着满头满脸的还没擦干的血,离开了我们所在的村子。
那些血和伤口,是老太太指示她三儿子用刀砍的。
可是家里穷,老妈觉得只要人没有倒下,这些伤口总会长好的,匆匆包扎了一下,她就坐上了去新疆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