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没有听说过怒城,国内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没有听说过国立研究所,许培工作的地方。
这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汽车,全是没见过的牌子,道路标识也和许培的认知中有着微妙的差异。
这里的人没有信息素,也不佩戴阻隔设备,哪怕许培忍着害臊在公共场合释放他顶级omega的信息素,也没有人发现他正在“裸奔”。
当然最无法解释的还是,前一秒许培还在研究所,下一秒却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一个很荒谬,但唯一合理的猜测隐隐出现在了许培心中。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已是夜里十一点,但那阳痿alpha——好吧,这么叫有点不公平,因为其他人也没有信息素——丝毫没有要放过许培的意思。
有人推开了审讯室门,说:“贺sir,系统里没有他的信息,指纹也匹配不上。”
听到这个结果,许培心中的猜想基本得到了证实,他应该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和他生活的地方非常相似,但人们没有腺体的世界。
比起自己已经死亡,这个结果似乎容易接受得多。
“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贺亦巡眼神凌厉地看着许培,大有“你不说就继续耗下去”的架势。
许培早就被问烦了,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地问,就像鬼打墙一样。不过在弄清怎么回事后,他也知道这事超出了常理,很难解释,于是他叹了口气,说:“给我一杯咖啡,我重新说。”
“你还想喝咖啡?”负责记录口供的警官比许培还没耐心,“赶紧交代!”
倒是贺亦巡发现了许培的态度有所转变,盯着许培看了几秒,接着对着一侧的单面镜吩咐道:“泡杯咖啡进来。”
许培补充道:“不要速溶的,不要加糖,谢谢。”
贺亦巡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许培身上,但没有驳斥他的要求。
不一会儿,一杯温热的拿铁端进了审讯室,许培尝了尝,味道还行,跟他平时喝的咖啡差不多。
他已经开始考虑,如果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这边的生活似乎不难适应。
“可以说了吗?”贺亦巡问。
许培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杯,决定在说出那个荒谬的结论之前,先铺垫一下:“刚来的时候,我在楼下看到了你的简介。”
贺亦巡,滨市历史上最年轻的高级警司,凭一己之力降低了滨市的犯罪率,被称为犯罪分子克星。
不得不说,贺亦巡本人比海报上的精修照片要好看很多。没了不必要的磨皮,他的五官线条甚是锋利,一双浓眉压在深邃的眼眸上,直视人的时候颇有魄力。
“你应该办过不少案子,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许培说,“对于那些荒诞的真相,你的接受度应该不低。”
贺亦巡:“所以?”
“我现在弄明白了,为什么你们的监控里我是凭空出现,以及为什么你们的系统里没有我的信息。”许培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
贺亦巡沉默了一瞬,对单面镜后的人道:“把他咖啡拿走。”
许培:“……”
“我再问一遍,”贺亦巡将双手抄在胸前,肉眼可见耐心已消耗殆尽,“为什么你会知道狙击手的方位。”
“我说了,因为我闻到了硝烟味。”又是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但许培已不似之前那般焦躁。
他很贴心地换位思考了一下,若他是这个世界的警察,他也不会轻易放走像自己这样不合理的人。
“写字楼距离中心广场直线距离854米,你是说你能闻到八百米开外的气味。”
“因为有风。”许培说,“在我的世界,人们对气味很敏感,而我比普通人还要敏感一些。”
简直越说越离谱。
贺亦巡就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嫌疑人,浑身都是疑点,却审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许培,男,三十岁,国立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研究方向是腺体修复及改造,身上脏乱是因为实验室爆炸,出现在这里是穿越过来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看上去像是精神病院的长期住户,但贺亦巡让人调查了滨市的精神病院,并没有符合特征的精神病人。
当然也不排除是外地来的,但逻辑上还是很难成立。
——若他真有精神问题,是怎么参与的这次袭击?
所以贺亦巡还是倾向于这人故意虚构了如此离谱的身份,至于目的,以及为什么会留在袭击现场,除了挑衅警察,他想不出来其他。
“你说你气味敏感。”贺亦巡说。
“是,可能对于你们来说……”
“跟我出来。”
贺亦巡打断了许培,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警员的办公室内。
放在平时,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有少数人在值班,但因为枪击案的发生,今晚所有警员都在忙活,有的在给目击者做笔录,有的抓了不三不四的人在审问,办公室内乌烟瘴气,喧嚣不已。
“既然你鼻子那么灵,告诉我你都闻到了什么。”贺亦巡说。
好吧,许培并不意外。
尽管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或许这是证明他没有说谎的唯一方法。
在阻隔器全开的情况下,许培只保有基础的嗅觉,以满足日常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闻到别人的信息素,从中读取出性别、情绪等基本信息,若对方没有佩戴阻隔器,他还可以识别出跟“性”相关的复杂信息。
虽然他的基础嗅觉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但想要闻到特别细微的气味还是不够。
不似广场上那样开阔的地方,这次许培关掉阻隔器后,各种令人窒息的气味差点没让他晕厥。
他捂着鼻子,忍着强烈的不适,看向左边的一个警察说:“他刚吃了炸鸡汉堡。”
贺亦巡扫了眼垃圾桶,并不感到意外:“这谁都知道。”
许培挑了个坐在远处角落里的警察,说:“他至少养了两只大型犬。”
贺亦巡仗着身高优势看了看那边,发现桌子上有照片:“这只能证明你视力好。”尽管他自己并没有看清照片上是什么。
许培又看向右边的一个警察:“他患有糖尿病。”
有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小声嘀咕道:“这都知道?”
“他可能看到了胰岛素注射器。”贺亦巡合理推断,因为嫌疑人路过警局的宣传栏都能记住他的信息,说明是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
许培干脆把注意力放到了贺亦巡身上。
他转向贺亦巡,尽量屏蔽干扰,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清新的杜松子压过了那些杂乱的气味,让他没有太过难受。
“你有早上洗澡的习惯。”许培说,“你用的沐浴露香味是青柠,已经很淡,被你的香水味盖过。你用的洗发水是白茶,因为淋了雨,现在闻着不太好闻。你去过有薰衣草香薰的地方,不确定是不是你们的休息室。”
是警局的心理咨询室。
贺亦巡去的时候确实点着让人放松的薰衣草香薰。
情况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这些信息基本准确,只有一点可以反驳。
“我没有喷香水。”贺亦巡说。
“那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沾上的。”许培又说,“你身上有烟味,但你不抽烟,因为你的手指很干净。你不久前喝过咖啡,没加糖没加奶,咖啡因浓度很高,应该是双份浓缩。”
旁边的警察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贺亦巡确实不抽烟,并且爱喝双份浓缩——这不是瞎猜能猜到的。
而嫌疑人自押到警局后就被关在审讯室里,没道理知道审讯室外的贺亦巡有没有喝过咖啡。
“你很爱卫生,身体没有异味。”许培继续说着,就像个无情的揭秘机器,“我能闻出这里许多人好几天不洗澡,并且上完卫生间后不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