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邪了,问:“你现在想发泄吗?”
“不想。”贺亦巡说,“昨晚是特殊情况。”
“你确定吗?”
许培靠着椅背,抄起双手,在餐桌下抬起一只脚踩在了贺亦巡的小腹上。
他没有穿袜子,不似昨晚那样有规整的秩序感,估摸着没法勾起贺人机的想法,便故意将脚掌往下一滑,隐隐碰着那沉睡的雄狮:“我踩你也不会有感觉?”
坏狗。
贺亦巡垂下视线,眸色变得深沉:“不要调皮。”
他抓住作乱的脚踝想要推开,不料企图忽略的记忆闪现在脑中,使得他动作一顿。
是熟悉的握感。
中指和拇指刚好能碰上,都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吗?
不能再想了。
好不容易理顺的逻辑就像是濒临倒下的叠垒乐,再抽走一根木条就会分崩离析。
贺亦巡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逻辑这种东西应该像登山扣,可以一环扣住一环。但对于自己刚才的复盘,逻辑链全靠强力胶勉强粘起,让他有种无法说服自己的抓狂感。
但这个逻辑明明是通顺的,问题出在哪里?
这些念头只在贺亦巡的脑海中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他推开许培的脚踝站起身:“吃完了就去换衣服,我们早点出发。”
还真是无动于衷啊。
许培在心里嘀咕,所以这边的人发起情来还可以把“小狗”当发泄对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瞎较什么劲,撇了撇嘴角:“遵命,贺警官。”
第38章 abo世界倒计时
赶在早高峰之前到了邵晖家,才得知他昨夜回来后,因心脏不适去了医院。
上级警务处派遣的调查组还未正式入驻滨市警局,他倒先因压力过大,身体撑不住了。
还是林玫被狙击后住院的那家医院。
再次来到这里,周围没了不善的目光,市民们又有了新的关注点,不再对贺亦巡议论纷纷。
径直来到vip楼层,私人病房里,护士正在完成晨间查房。
落地窗外是早高峰的都市景象,阳光洒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把整座城市染成了浅金色,车流在高架桥上排成长龙,远处的地铁站口,人流如潮水般涌出,又在红灯前戛然而止。
城市的脉搏在此刻跳动得最为有力,然而豪华病房内却死气沉沉,和外面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护士测完血压和体温,在床头的记录板上填好数据,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
贺亦巡从落地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半躺在病床上的邵晖:“心脏不舒服?”
“跳太快,喘不上气。”邵晖说。
干瘦的脸颊上眼袋浮肿明显,应是一夜未眠。稀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没了往日的威严。
说是心脏跳太快,心电监护仪却发出着规律的滴答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医生怎么说?”贺亦巡问。
邵晖没有立马回答,坐直身子,拿过床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西洋参茶,一脸平静地说:“反正也活不长了。”
放下杯子,他问:“你怎么会在维德利酒庄?”
该问问题的是贺亦巡,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审讯。不过对于这个特殊的嫌疑人,贺亦巡不介意从闲聊开始。
“去查致进会。”贺亦巡说,“听说你是致进会高层。”
邵晖很轻地笑了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是,我算是创始人之一吧。刚加入的时候还只是重案组组长。”
说完,他又问:“有人带你进入舞会的吗?”
闲聊还不忘套话,这就没意思了。
“你最好先说你的问题。”贺亦巡说,“你们这种聚会搞多久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四五年的样子。贺骏接手他爸的事业后,圈养了一批年轻男女,用来为一些官员提供性贿赂。慢慢地,就变成了这种形式的舞会。”
“所以我总是没法铲除贺茂虎剩余那些产业,是有你在背后提供保护。”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邵晖说起了他的人生哲学,“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贺骏死了,没能及时通知手下,那条毒品线我应该也打不下来。”
邵晖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许培突然明白了这座城市黑色产业发达的原因。警察局局长就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就算有贺亦巡这样的清道夫又有什么用?若不是贺亦巡身份特殊,贺茂虎对他心存愧疚,林玫需要他提升自己的公众形象,恐怕他也无法安稳地当他的高级警司。
“说回舞会。”贺亦巡注视着邵晖,语气冰冷而尖锐,“参与者里还有其他重量级人物?不然无法解释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没有。”邵晖呼出一口气,平缓地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站出来。”
贺亦巡:“别告诉我你有奉献精神。”
“不久前我查出了肝癌晚期。”
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许培看了看贺亦巡,发现他也在消化这则消息。
“你在楼下击毙的那个挟持医生的歹徒,”邵晖淡然地述说着这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我抢了他的肝源。”
“不过我研判你开枪具有正当性,不是我希望他死——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是他确实具有自毁倾向,你的判断没错。”
许培因震惊嘴唇微张,瞪着双眼,难以想象一个人竟然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而邵晖就像有自知之明一般,把视线转向窗外,浑浊的双眼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可能就是报应吧,我移植后的排异反应非常严重。你经常见我不在局里,其实不是开会去了,都在医院接受治疗。”
“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肝功能衰竭。我想是时候对权力放手了,就像钱旷那样退居二线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昨晚的那次聚会,是我给自己定的退休仪式。我打算玩完这一次就好生养病。哪知道……”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邵晖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执着。
他没有在围猎许培的那些人中,应是不喜欢男人,所以没注意其实许培也混进去了。
“你知道了又如何?”贺亦巡语气平平地问,“下次加强安保吗?”
邵晖摇了摇头:“没下次了。”
“这次要不是我站出来保全其他人,后果不知道有多严重,那群人应该没那个胆子再继续。”顿了顿,应是对人性持怀疑态度,邵晖又补充道,“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或者不会再以致进会的名义。”
“你保下那些人,”贺亦巡冷声道,“好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再怎么说,致进会也算是我事业的一部分吧。”邵晖猛地咳嗽了两声,拿过参茶润了润嗓子,“其实早年致进会刚成立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些实事,比如推动劳工组织成立、提倡言论自由等等。”
“但随着我们的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大家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享受权利带来的便利。不要觉得是我道貌岸然,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没法拒绝这种诱惑。”
“有些人借着致进会的名义干起了龌龊的勾当,本来我们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司蕾非要揭发这事。”邵晖突然提起了甄礼案的关键人物,但却没有细聊,“后面致进会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本来大家还遮遮掩掩,自持身份地位,想着不能毁掉致进会的好名声。但司蕾一死,就像捅破了窗户纸,我们重新明确了一件事,致进会就是一个权利组织,为成员争取利益才是最终目的。”
“所以司蕾不是甄礼杀的。”贺亦巡说。
这件事已经很明确了。
邵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喝了一口参茶:“你去问你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