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演曲长河的演员叫左国明,也是话剧团的演员。
曲长河依然在职,今天是他借着假期前来拜访老友。导演张庆鹤为了体现出梁渊华退休后的悠闲生活,特意将这一幕景安排在了一个景致上佳的鱼塘旁边。
演员会不会钓鱼不重要,毕竟这场戏的重点从来不是钓鱼。
场地嘛,当然是租借的。私人鱼塘的主人正好是余寻光的粉丝,一听说是拍《官运》,二话不说直接亮起绿灯。
“拍自家剧,咱铁定支持。”
当然,为了确保主人的利益,剧方非常正规的跟他签了一个短期租赁合同。
末了,余寻光也是和他合照一张,尽了份人情。
除了这三位,场景里,还有警务厅副厅长杨敬的身影。他穿着防水服,在净水机器人的簇拥下,往水里丢着几斤重的各色鱼苗。
很快,机器和灯光调试好了,准备开拍。
这一场戏,两个老家伙过招,着实精彩。
梁渊华和曲长河穿着防晒服,戴着遮阳草帽,并排着坐在岸边。
镜头给到远处。现任警务厅副厅长杨敬半个人埋在水里,将他刚撒下的鱼苗往岸边赶。
他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厅长,梁老板,快钓啊,今天的鱼可肥。”
梁渊华望着他,皱了半张脸,不忍直视。
他开口,语气里多有埋怨,“怎么说也是个副厅长,得注意影响。”
曲长河笑而不答,只道,“没事儿,你让他泡着,小杨他就喜欢玩水。”
程俊卿给梁渊华奉上上好饵料的鱼竿,梁渊华接过,轻飘飘的甩了出去。
今日刚好是个大晴天,太阳有些刺眼。
从程俊卿手里接过另一根鱼竿,曲长河道了一声谢。
他的眼睛黏在程俊卿身上,直勾勾地望着他坐回梁渊华旁边。
程俊卿知道自己在被人打量,但他愣是忍住,没有特意对上曲长河的视线。
曲长河就这么盯着他,开口,“俊卿呐,最近省厅里的热闹,你跟你爸说过没有?”
梁渊华没让程俊卿搭腔,自个儿接过话头说:“俊卿嘴严,性子又胆小,这么多年循规蹈矩的,从不在家里谈公事。”他瞟了身边人一眼,做足了架势,“你可不要胡乱揣测,机密类的东西,能随乱便说吗?我现在已经是个平头老百姓了,有些东西不该我知道,就不能让我知道。”
“好,”曲长河也不在意被他呛的这一下,他见招拆招,“那咱们就聊聊新闻嘛。最近,新闻频道换了几个漂亮女主播,个顶个的水灵。”
这话多少有些老不羞了,程俊卿于情于理,都得出声阻拦,“曲厅。”
梁渊华更加直接,毫不客气地指出他话语里的暧昧,“老伙计啊,你这是在暗示人犯错误。”
“我可没说什么,只是欣赏,欣赏。”面对这对翁婿的一唱一和,曲长河丝毫不当回事儿,笑眯眯地,“最近几天的早间新闻,那个叫覃雪儿的女主播,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她联合省务厅的贺局长报道的那个梁鼎盛案,幽默、风趣,还带有一定的玄幻色彩。”
梁渊华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个人以为,为了增强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这类重大案件还是应该对外说出实情。案子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样的,实话实说,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将正儿八经的案子奇幻化、妖魔化。星际社会了,大家都讲科学。一个省务厅厅长,又不是演滑稽戏的小丑,上来就编故事,也不怕被中央调查组的同事们看见了笑掉大牙。”
曲长河耐心地听完,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这么跟贺厅长说的,可是贺厅长回我说,这里头涉及到保密内容,是纪老板要求大家三缄其口的。”
梁渊华淡淡的,“纪宗海是省务长,他要求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程俊卿低垂着眉眼,带着一股板正的乖巧。
曲长河斜着眼睛,特意观察他的神色,“有人说,梁鼎盛是他安排人杀的。”
“胡说八道!”梁渊华怒斥一声,展现出他对现任官员的维护,“他一个省务长,犯得着动手杀人?这是什么罪名?无稽之谈!”
他又问程俊卿:“俊卿,你是纪宗海的贴身大秘,你说,有没有这回事儿?”
“哪能呢,”程俊卿安抚一声,又对曲长河道:“曲厅,您就别跟我爸开玩笑了。”
曲长河并未收敛,继续坚持,“可是按照刑事案件的怀疑条例,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就是嫌疑人。”
梁渊华义愤填膺,“那怎么着,让省务厅对省务长采取公诉?有证据吗?还有,这些话是我们自己人说的,还是中央调查组的同事说的?老曲啊,你也不是年轻人了,你怎么可以任由这种闲话肆意传播,还传到我和俊卿的耳朵里来了!你知道这会给省务长带来多大的伤害?他以后还怎么管人!省务长杀害手底下的农务长,新历以来哪个地区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建议,在查清杀人案之前,先把谣言查清,我沙省绝对不能出一个刽子手省务长。”
曲长河这才服软,连忙安慰,“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激动。”
程俊卿给梁渊华拧开保温杯,递了过来。梁渊华接过喝了一口热茶,没好气地对曲长河说:“老曲,你今天上这来,怎么像是特意来审讯我的?”
曲长河连忙喊冤,“我的老领导欸,我哪敢啊?我就是想看看医生,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医生就将我拒之门外了。”
梁渊华冷笑,“你有什么病,疑心病?”
曲长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哎哟哎哟着,“具体什么病不知道,但是最近呢,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成果就飞了。”
梁渊华就看个乐呵,“这么害怕,难道做亏心事了?”
“我不亏心,我是怕别人连累我。”曲长河铺垫了那么多,终于又说起了一件大事,“纪老板在任也快四年了。明年选举,不知道咱们沙省是个什么情况。”
梁渊华就像是在说一句不关心的事,“你要有心,大可以也去争一争。”
曲长河放得开,“那可不行。我一没权利,二没财富,我上去吆喝两声,哪有人愿意听我的?不被当成小丑赶下来,算我的幽默天赋高。”
“不过我心里倒有一个人选,”曲长河说完又补充,“俊卿呐,这是咱们爷们儿的闲聊,可沾不上保密条例。”
梁渊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在水里扑腾的杨敬,“他?”
“不是,这埋汰样,我敢推,老百姓也不敢投啊。”曲长河贬了人家一句,又神神秘秘地说:“您还记得政务处的魏杰诗吗?”
梁渊华装作不太记得,“记忆里,好像是个文气的年轻人。”
曲长河说:“对,也是40出头的年纪,比你们家俊卿要年长几岁,属于年轻一代的中坚力量。”
既然说到了在场的正主身上,他便接着道:“俊卿也不小了,天天呆在一个秘书的职位上,进了省厅出的成绩还不如他当初在市厅,属实是咱们大材小用,糟蹋了人才。”
梁渊华不动声色,“他本身就能力有限,做不成大事,纪老板愿意带着他,是他的福气。”
“你啊,太小看自家孩子了。”曲长河突然充当起了王婆,当着程俊卿的面,跟他岳父夸他,“最近省里在规划闲置用地,E区有一块空地,非常适合搞旅游。我之前就听俊卿跟纪老板提过,那一块地可以用来建桃花观赏基地,还取了个特别响亮的名字,叫[重建桃花源]。你说说,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啊。”
程俊卿忙说:“曲厅,那不是我的想法,是旅游部的想法。”
曲长河笑而不语,只看着梁渊华。
梁渊华一笑,“听见没,你高看他啦。”
程俊卿低下头,不敢露出半分情绪。
曲长河小幅度地皱起眉。
他不相信程俊卿听不出他刚才在抬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