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前的出柜让家族早跟他断绝了关系。
骆迁没有汇报自己的辍学,更没告知家人关于因车祸毁容的任何细节。
孤身一人的他千里迢迢来到E城,用当初辍学的鲁莽冲动为他后半辈子买单。
本科没毕业的他再加上毁容几乎找不到任何像样工作。
没抱怨什么,他用口罩和鸭舌帽隐藏自己那惨烈外貌,几乎断绝了和正常外界的所有联系,好不容易混了几个兼职勉强糊口。
病床帘外孩子们的嬉笑声近了些。
骆迁知道那值班医生已将他们引进来抹药。
无言地垂着头,他神思恍惚地望着自己腿上那纹路扭曲的皮肤,忍不住便伸手探上前,覆在那早已感觉不到当年灼烧之痛的表面抚着。
——你喜欢我?操,你确定?——
——确定。——
——我男的。——
——我知道。——
——知道还喜欢?你特么——唔!——
伸手捏上眉梢,脑海不合时宜地闯入以前和郭余杰的点点滴滴。
——所以怎么说,跟我交往么?——
——喂,这很犯规啊!——
——犯规?——
——你这脸对女人管用,对我没效。——
——是么。如果没效,你脸这么红是怎么?——
——我、唔……——
——余杰,让我做你男朋友。——
……
“大伯,我又没生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边?”
正愣神间,骆迁忽的听到一声颇为响亮的孩童声。
下一秒,帘子“嚓”得一声被一个小身影毫不顾忌地拉开。
坐在帘后的骆迁有那么一瞬有种安全空间被人撕碎的错觉。
惊讶地侧着脸,他望着领着一个小男孩的邵彦东还有对方身后几个家长及小孩们,大脑忽的一片空白。
没料到邵毅手那么快,邵彦东皱着眉将那孩子轻轻抱起,转身重新将帘子拉好,踱至骆迁面前。
无言地望着邵彦东臂弯中直勾勾打量着自己的小男孩,骆迁眼神有些游移。
“准备好的话咱就出发。”邵彦东诚恳地望着骆迁,做出提议。
“大伯。”邵毅倒是收敛了一向的顽皮作风,这会儿乖乖靠在邵彦东怀里,一边用黑溜溜的大眼打量骆迁一边开口道,“这个哥哥没事吧?”
“嗯?”邵彦东心不在焉地低沉吭了一声,将邵毅重新放回地上,叮嘱,“别乱跑,我先帮他起来。”
“大哥哥。”邵毅仰着脑袋站在邵彦东身边,表情很认真,“你的脸没事吧?”
闻言,骆迁垂眸看着那定定盯着自己的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一抹浅笑——
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那孩子能不能看出来那是笑容:
“没事。”
“疼吗?”
“不疼。”
“真的?”
“……”
男孩的视线很纯澈。
骆迁不知为何,忽的感到胸前有些闷钝感。
他会接下这边吉祥物的工作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有服装穿,不用露真脸。
在出车祸前相貌跻身校草行列的他忽的从云端落地,那自信与自尊天翻地覆的落差,他调整了真不是一天两天。
以往的他爱笑,性情阳光,幽默风趣,身边有不少追随者。
出事后的他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见识了这个社会对丑人的冷漠与恶意。
已贴上同性恋标签的他独自一人承受着来自周围人流关于他“毁容”或“绝症”的猜测。
渐渐的,他变得寡言冷淡,腿部因为车祸行动不是很利落,长期垂头躲避他人目光的行为也让他变得有些驼背,人际圈子更是缩水到几乎没有。
迎上那男孩视线,骆迁朝对方郑重点了点头:“真的。”
“这个是烫伤吗?——”邵毅指着骆迁腿上一块伤痕皮肤道。
“毛毛。”邵彦东皱眉,大手覆上对方发顶,“别乱问。”
“没事。”骆迁看了眼邵彦东,向邵毅点头,“嗯,烧伤。”
“这个我老爸也有。”邵毅抬起自己胳膊比划了一下,“在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