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年回看陈则眠:“所以你每天都释放压力?”
陈则眠呛咳了一下:“也没有每天。”
陆灼年礼貌询问:“下次可以叫我一起吗?”
陈则眠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一起什么?”
陆灼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一起缓解压力。”
陈则眠瞳孔剧烈收缩,惊恐地看着陆灼年,忍不住伸手摸陆灼年额头,声音都有点颤抖:“你是烧糊涂了吗,怎么睡一觉起来,对这件事态度变化这么大!”
陆灼年云淡风轻:“很难理解吗?”
陈则眠当然觉得很难理解!
可他看着陆灼年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可能这事儿这好比让人吃某种难接受的美食一样,没吃前觉得恶心排斥,吃完以后就真香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接受自我纾解、缓解压力,对健康肯定是有益无害。
陆灼年自尊心和道德感都很强,性格又骄傲矜持,愿意建立信任关系是很不容易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时候不能打击患者的积极性。
陈则眠按下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惊疑,故作镇静道:“不难理解,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陆灼年坦诚地讲出自己的感受:“我现在感觉很好,这次醒来没有头疼,身体也很放松,精神是轻盈的,看什么都很舒服,没有之前那种……沉闷感。”
陈则眠不解:“沉闷感?”
陆灼年形容道:“就好像有人拿走了我眼前的茶色玻璃,整个世界都变得很清楚,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快。”
陈则眠只听陆灼年形容都觉得累,不由语重心长道:“你是人啊陆灼年,又不神仙,怎么完全可能杜绝七情六欲,照你之前那个禁欲法,没病的人都憋出病了,还是得靠你兄弟我胆大心细、妙手回春,换了别人谁敢啊。”
陆灼年耐心听着陈则眠絮絮念叨他,唇边牵起一丝笑意,没有反驳:“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了。”
陈则眠不甚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了。”
陆灼年目光落在陈则眠白净修长的手指上,喉咙滚了滚:“那现在怎么办啊陈则眠。”
陈则眠顺着陆灼年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微一蜷,讲话也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还、还能怎么办,你自己多注意,不要总吃那个帕罗西汀了。”
陆灼年注视陈则眠:“药都不可以吃了吗?”
陈则眠想起自己误服帕罗西汀后的副作用,心有余悸地说:“真别吃了!那药吃完我都想死,你总吃那个药情绪能正常吗?”
陆灼年声音很淡:“可性瘾发作又不分时间地点,别人会发现的。”
陈则眠说:“谁没事盯着你看,不会很明显的,再说没准定期排解以后,就没那么容易犯病呢。”
陆灼年像是被说服了:“也许可以试一下。”
陈则眠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太好了,先把你这些药全扔了。”
陆灼年阻止道:“还是不要扔了吧。”
陈则眠单手抛接着药品:“成,那药我先给你收着,你什么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再吃。”
陆灼年未置可否,只淡淡提醒了一句:“放个稳当地方,别又随手往哪儿乱塞,跟你平板充电器似的,用的时候找不到。”
陈则眠当即表示绝无可能。
也不知是否真是陈则眠妙手回春,陆灼年这次来势凶猛的病症,在陈则眠回京市的次日彻底痊愈。
两人离开陆灼年的‘养病专用居所’,又一起搬回了隔壁。
从去三亚离开京市的那天起,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由于父亲工作调动缘故,陈则眠打小就经常搬家,换一个地方生活于他而言就和换家饭店吃饭差不多,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不知为何,这次陈则眠竟有种‘到家’的感觉。
明明前一天就回到了京市,就住在隔壁那栋别墅里,两个房间的直线距离都不超过100米,可那种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陆灼年表现一切如常。
虽然他在病中认可了陈则眠的治疗方案,还表示要一起释放压力,却没有付诸任何行动,甚至没再提过这茬。
好像只是当下心血来潮,抑或发烧烧久了讲的胡话。
陈则眠本来还在思考,他俩互帮互助的时候怎么才能不那么尴尬,却不料陆灼年只是虚晃一枪,表面上认可了应当纾解,但实际上仍是习惯克制、压抑欲望。
这次的病扛过去了,他就又回归了原有的生活方式。
陈则眠也无计可施。
总不能硬扒陆灼年的裤子,也只能随便他了。
病好以后,陆灼年先回了陆家老宅,和父母报了平安。
那天恰好是正月十四,陈则眠原以为陆灼年会在家里过完元宵节,没想到当天晚上十点多,陆灼年披星戴月,连夜赶回了盛庭华府。
还带回了一捧蓝粉色的绣球花。
陆灼年说这是他母亲种的,恰逢花期正好,就剪下来送给陈则眠,专程表达谢意。
陈则眠看着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陆母谢他什么,也不知道陆灼年回家后怎么说的,才会让雍容华贵陆家夫人亲手剪了花送他。
从理论上来讲,以陆灼年的矜贵高傲,应当不会详细讲述病愈过程,说出譬如‘陈则眠帮我撸了一发,然后我就好了’之类的话吧。
可是谁知道呢?
毕竟陆灼年这个人看起来高冷孤傲,但有时候也自有其抽象之处,保不齐会突然面无表情地蹦出一句什么话来语出惊人。
比如最开始陈则眠说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他的时候,陆灼年说‘现在你有了’;还有陈则眠揍唐天聪那次,说人是自己打的和陆灼年没关系,陆灼年直接踹了唐天聪一脚说‘现在我也打了’;更离谱的是两个人互损,陈则眠说‘没你好玩’之后,陆灼年居然问他‘那你什么时候来玩’。
这还只是陈则眠记得比较清楚的,记不清那些更是数不胜数了。
他没有陆灼年那么逆天的记忆力,也不像陆灼年那么记仇,会把自己每一句抽象的话都牢牢记在心上,然后时不时拿出来证明陈则眠是个人机。
综上所述,陈则眠也真的很难确定,陆灼年到底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明天就是元宵佳节,是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若说陆灼年不在京市没留家里过节也就罢了,关键是他都在正月十四这天下午回家了,然后晚上十点又从家走了,这谁看都会觉得不正常吧!
别说是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算是放在普通人家都很难说得过去。
除非是有什么不容置辩的正当理由。
比如治病。
然而陈则眠除了能‘妙手回春’以外,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帮陆灼年治病的手段?!
所以……不会是陆父陆母都猜了吧。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把绣球放入花瓶,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问:“你到底咋跟家里说的,你妈为什么要感谢我?”
陆灼年回过身:“说你从三亚赶回来照顾我,没有你在,我不会好得这么快。”
陈则眠观察着陆灼年的表情,试探道:“没说我怎么给你‘治病’的事吧。”
陆灼年压下唇角,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反问:“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
陈则眠一记眼刀飞过,打断陆灼年:“不可以说!这件事不可以有第二个人知道!”
陆灼年沉默数秒:“所以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是人吗?”
陈则眠无语道:“这是重点吗?”
陆灼年轻笑一声,插好绣球花,问陈则眠想摆在哪里。
陈则眠记得绣球的花期很短,折离枝头后更是很容易打蔫儿,就说放卧室里吧,这样能多看一会儿,放楼下的话,没准明天等他醒了花都谢了。
陆灼年说不会这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