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和餐厅的位置也有点别扭,每次吃饭,都能看到厨师前前后后的忙活,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除此之外,陈则眠又说了其他几点,比如浴室水龙头是旋钮的,用起来不方便;现在摆的真皮沙发设计感虽好,但是太硬了靠着不舒服;智能马桶是光感的,一暗就亮灯也很奇怪。
“而且它太灵敏了,每次我坐在上面,稍微换个姿势就冲水!”
陈则眠对智能马桶的意见最大:“我还是喜欢在浴室里放正常马桶,配个加热座圈就行了,其他功能都像是在搞笑。”
陆灼年忍不住笑,歪头看着陈则眠:“那在浴室里给你换个正常马桶,还有其他要求吗?”
陈则眠对陆灼年家的装修发表过一番意见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越俎代庖,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他在陆灼年眼睛中看到了温暖的笑意。
陆灼年就这么含笑看着他,听他胡说八道,听他大放厥词,听他讲一些别人没耐心听也不会认真听的话。
陈则眠心脏毫无缘由一颤,鬼使神差地说:“可以放一张床吗?”
第86章
陆灼年的思绪还停留在陈则眠对智能马桶的控诉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放哪里?”
陈则眠把头扭了回去,不说话了。
陆灼年忖度片刻,觉得怎么也不能是放在马桶旁边吧,他尝试着发散了下思维,想陈则眠或许是想要一张洗浴中心的那种按摩床,放在浴室里躺着洗澡用。
陈则眠露出了一点无语的表情,说:“陆灼年,你犯病的时候好像有点傻。”
陆灼年对此予以肯定:“会对智商造成影响,我有去测过。”
“回家吧,”陈则眠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抻了个懒腰:“等你变聪明的时候,就知道在哪里放床了。”
由于陆灼年犯病严重已经到影响智商,却没有产生与之相对的生理反应,他昨晚吃药的事情,还是被陈则眠发现了。
陆灼年本来没有承认,没想到陈则眠竟然把药瓶里剩下的药全倒出来数了一遍。
那是一盒新拆封的药,药瓶上标明了每瓶容量60粒。
所以在陈则眠数到五十二的时候,就掌握了陆灼年偷偷吃药的直接证据。
陈则眠有点生气,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打算等陆灼年恢复正常的时候再追究,现在追究起来没什么意义。
可是他忘了,陆灼年恢复正常智商后的第一件事,不会是主动供述或辩解昨晚为何吃帕罗西汀的事,而是来找他对答案。
关于在哪里放一张床的答案。
由于性瘾发作,从学校回到家里以后,陆灼年的情略显十分低糜沉闷,而且受到帕罗西汀副作用的影响,两个人也没法做点其他事缓解病症。
直到午夜时分,药效进入半衰期。
病中的陆灼年需求更加旺盛,自主性与理智程度成反比,行为阈值也降低了很多。
无需任何外物刺激,只需要陈则眠就够了。
这绝对是陆灼年两个月以来,病得最重的一次。
这次他明显完全失去理智了。
甚至没用陈则眠帮他。
陆灼年看着镜子中陈则眠的脸,将额角抵在陈则眠后肩。
当理智逐渐回笼,自厌感如同漩涡冲击而来。
眼前光斑闪烁,近乎晕车的眩晕感不断萦绕旋转。
石榴花的气味在浴室内逐渐蔓延。
陆灼年突然推开身前的陈则眠,躬身驻着洗手台,对着水池干呕了几下。
陈则眠:“!!!!!”
他本来以为陆灼年所说的‘恶心’,是心理上的厌恶感,没想到居然已经发现成产生呕吐的生理反应。
陆灼年原本只是干呕,可越靠近洗手台,离那面脏污的镜子就越近。
他觉得自己比那面镜子还要肮脏、恶心。
气味和心理因素的双重影响下,他喉间一哽,真的吐了出来。
陆灼年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只有一些药汤和胃液。
心理和身体上的痛苦叠加累积,最终全都反馈为确凿真实的情绪,不断拉扯着他坠入地狱。
陆灼年知道自己有病。
遇见陈则眠之后,好像病得更重了。
在陈则眠一无所觉的时候,他早已在脑海中亲吻他千万遍。
今天泄露出的那半句,不过是他千千万万想法的零星一角。
可感情上,陆灼年又舍不得让陈则眠委屈一点。
他清楚自己有多么不正常。
可在犯病时感情会被黑暗吞噬,身体内流窜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欲望。
不受理智约束的欲望。
他已经在地狱里了,不应该把陈则眠拽下来。
陆灼年打开水龙头,捧起水,仔细认真地洗脸、漱口、刷牙。
水流倾泻而下,转瞬间冲走了所有污秽。
镜子还是脏的。
镜子里的陆灼年又恢复平日里衣冠楚楚、干净尊贵的模样。
他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收起狼狈,展示最端正、最得体的一面。
可无论他仪容风姿如何整洁矜重,都无法掩盖他灵魂的肮脏。
陈则眠见证了他所有的卑污与不堪。
就像那面怎么都擦不干净的镜子,无论将来多么洁净如新,陈则眠都会记得它污秽的样子。
陆灼年看着奔涌而去的水流,消沉道:“别擦了。”
陈则眠正在拿纸擦镜子,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透过模糊不清的镜面和陆灼年对视。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照顾陆灼年的情绪,毕竟人在生病时心情都会受到影响,胡思乱想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但‘知道’和‘做到’之间的差距,众所周知。
那谁不知道上清华好,也没见几个人真去上啊,他还知道不应该熬夜呢,穿书前不还是把自己熬死了吗。
陈则眠连自己都不惯着,当然也不可能惯着陆灼年,况且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在极尽可能地维持好脾气了。
为了顺利推进治病过程,他对陆灼年不能说是百依百顺,也是在所能接受的范围内倾尽所有,极力满足陆灼年的控制欲。
陆灼年病了很多年,已经习惯克制、习惯吃药、习惯副作用,也习惯把所有的风暴与漩涡都冰封在海面之下。
陈则眠突发奇想的提议,轻轻巧巧地打破了海面的平静。
是他一时冲动,贸然介入对方的治疗过程。
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陈则眠如果轻易地转身离去,对陆灼年来讲也太残忍了。
事已至此,没有路可以回头——
一旦陈则眠离开,陆灼年势必会面对更加严峻的病情反噬。
这个治疗方案的产生,原本就依托于陆灼年对陈则眠远超旁人的信任与依赖,但陈则眠并不排斥,反而会因为陆灼年的需要,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
从出手干预陆灼年治疗进程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漂浮的、冷漠的、游离在剧情之外的旁观者。
两个人的命运,因一个细微的抉择而产生了牵连,从此每一个波动都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陆灼年第一个叫出陈则眠的名字,第一个发现了陈则眠与陈折不同。
陆灼年不再是纸面上单薄而尊贵的男主角。
他是封禅他的人。
是陈则眠在书中世界的全部归属感。
陈则眠可以放弃七百万字剧情点的金手指,可以和陆灼年做所有他想做的事。
结果陆灼年还在这儿半死不活的。
真是欠骂!
陈则眠越想越火大。
陆灼年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
陈则眠握着纸巾的手狠狠一划,把气全都撒在了镜子上。
所谓大力出奇迹,模糊污浊的镜面犹如被横刀劈过,在混沌中露出一道银色光亮,更衬得周围不干不净。
陆灼年双眸猩红,看着镜中的陈则眠,嗓子被胃酸灼得嘶哑:“擦不干净的。”
陈则眠面无表情:“你别给我整这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