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净尘若有所悟,微微阖目,拇指拨动佛珠,半天没再说话。
陈则眠:“???”
这是在打坐吗?
怎么还突然开始入定坐禅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雨越来越大,一会儿该下不了山了。
陈则眠冒雨登山,可不是来讨论佛法的,见净尘忽然静坐不语,仿佛即将进入什么玄妙境界,赶紧伸手戳了他一下,强行打断冥想:“大师,你还在吗?”
净尘睁开眼,静静看了陈则眠两秒:“陈施主很有慧根。”
陈则眠拿出谶语的字条:“没有,没有,我没什么慧根,就是机缘巧合知道了陆总近两年有这么一劫,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想请净尘大师代为转达。”
净尘再次看向桌面上‘登高跌重’四个字:“我受有缘人点拨之恩,终于参透了这句话的含义,自当还以相报。”
陈则眠听出这就是答应的意思,起身道谢:“多谢,多谢,那我就不打扰大师参禅了,你忙着,再见。”
净尘还了一礼:“陈施主以己渡厄,大慈大悲。”
陈则眠都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净尘一眼。
净尘并未再言,陈则眠也没想明白‘以己渡厄’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迈出禅房的刹那就把这句话给忘了。
雨一直没有停。
气压的变化导致空气含氧量降低,对人的情绪也有影响。
陆灼年最容易在暴雨天犯病。
这场连绵的大雨,证明了昨夜突发的性瘾与陈则眠关系不大。
夜里,陆灼年难言的病症再次发作。
他将陈则眠抱进了地下室。
澎湃的雨声与电闪雷鸣不断交织,掩盖了铁链晃动的声响。
陈则眠双手抓着头顶的栏杆,意识渐渐抽离。
如他所愿,陆灼年在地下室放了一张很大很软的床。
陈则眠也实现了陆灼年的想象。
狂风骤雨中,陆灼年将自己深深凿入救赎,在极致的温暖中获得解脱。
身体与灵魂的解脱。
那一夜,陈则眠听到的最多的话不再是控制与命令。
陆灼年伏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问他:“你是谁?”
陈则眠说了自己的名字,说了‘我是眠眠’,说了‘是你男朋友’,说了‘是你老公’,后来还说了‘我是小狗’之类的带有自辱性质的dirty talk。
可惜都不是陆灼年想听的答案。
讲不出正确的回答,他就得不到救赎和解脱。
最后的最后,陈则眠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急喘着反问陆灼年:“我是谁?”
陆灼年将答案与热流一同刻入陈则眠灵魂深处:
“陈则眠,你是渡我的人。”
第102章
檀山寺之行效果远胜预期。
陆自瑧对净尘大师的提醒颇为重视。
出国前一天,陆灼年回陆宅取护照时,发现家里别墅二层以上全部加装了护栏,连院子里造景用的假山都围了起来,听管家说,父亲甚至把公司的办公室都从顶层搬到了一层。
论起矫枉过正、草木皆兵,陆灼年的严谨与陆自瑧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陆自瑧见到陆灼年回来,先是问了他和学校那边联系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协调,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表示了对儿子的信任与关心。
“你每年暑假都出国,可颂也在那边,相互之间都有照应,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陆自瑧已经提前替儿子做好了安排,可临行前总是有太多话要交代:“你不方便住宿舍,房子和代步工具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国外治安不比国内,你出去必须得带上保镖,玩枪要注意安全,别碰大麻和毒品。”
陆灼年应了一声:“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程韵替儿子整了整衣领,将平安符放进陆灼年胸前的口袋:“明天用不用妈妈去送你?你爸最近不坐飞机,妈妈没这个避讳,可以送你去学校。”
陆灼年略微低头,直到母亲收回手才直起身:“不用,坐飞机要坐很久,您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
“本来说好一起送你,顺便去私人海岛度假的,”程韵埋怨地看了眼陆自瑧:“本来是替你去求平安符,结果你爸也不知听了哪位大师的话,回来以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坐飞机了。”
陆灼年不太明显地抿了下唇:“宁可信其有,小心些总是对的,我上个月也做了个梦,梦见我爸视察工地的时候摔了。”
程韵对净尘大师将信将疑,对自己儿子却是百分百信任,一听立刻重视起来,转头看向陆自瑧,耳提面命道:“听见没,陆先生,安全起见,你最近都不要去工地了,最好连地产项目都不要接。”
陆灼年拿好证件和护照:“爸,妈,我先走了,明天上飞机前给你们打电话。”
陆自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韵不舍得儿子,又往前送了两步。
穿过走廊时,陆灼年闻到一阵花香,侧头看去,玄关台上一盆茉莉开得正盛。
陆灼年脚步微顿,很不客气地抱起那盆花:“妈,这盆茉莉开得挺好的,我先拿走了。”
程韵:“……”
突然间也没有那么舍不得了。
“你明天就出国了,还弄盆花过去干什么?”程韵忍不住问:“我的那些绣球你养得怎么样了?”
盛夏七月,正是茉莉和绣球的花季,从陆宅移栽过去的绣球欣欣向荣,开满了整个花房。
陆灼年给程韵看了眼花房照片,表示自己可以把她的花养得很好,然后就把那盆茉莉抱走了。
程韵想不通儿子为什么非要把那盆茉莉带走,陈则眠看到陆灼年抱了盆茉莉回来,同样满头雾水。
他问了和程韵相同的问题:“你明天就出国了,今天为啥要弄盆花回来?”
“气味能开启回忆,通过嗅觉唤起的记忆,甚至比其他感官更为强烈。”
陆灼年把花放在玄关柜上:“这样无论你在哪里,只要闻到茉莉花香,就都会想到我了。”
陈则眠无语道:“你只留学一年就回来了,而且我会经常去找你的。”
陆灼年看向客厅里的登机箱,贴着陈则眠耳廓,低声说:“真想把你装进箱子里一起带走。”
陈则眠耳朵超级敏感,被湿热的呼吸一喷,整个人从耳根麻到后背,心跳也有些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是你自己说不用的。”
陆灼年并未否认:“大多数时候,我都想和你发展一段健康、平等的恋爱关系。”
陈则眠侧头斜睨了一眼陆灼年:“剩下的极少数呢?”
陆灼年眼睫微垂,盖住眸光中闪烁的幽暗火苗:“想把你装进箱子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想用就拿出来用。”
陈则眠挑眉:“你都什么时候想用?”
“每天都想,”陆灼年猛地抱起陈则眠,将人竖着举起来。抬头看着对方:“现在特别想。”
陈则眠舔了舔嘴唇:“陆灼年,你现在是一点都不装了。”
在得知陆灼年患有性瘾之前,陈则眠一直觉得对方清心寡欲、克制禁欲。
后来,即便身患性瘾的事实暴露,陆灼年也始终从容自若,总是一副能够自控、不愿纵欲的模样,可谓是进退有度、举止得体。
那段时间,陆灼年格外冷静自持,对陈则眠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行、不可以、危险、离我远点’之类。
纵然是深入交流之后,陆灼年刚开始也表现得很清醒。
然而随着交流次数的增多,随着出国期限的逼近,随着两个人对彼此尺度与底线的一次次探试……
陆灼年完全不装了。
每天和陈则眠一对视,眼睛里就是两个字——
想做。
仿佛是一种另类的分离焦虑,陆灼年就像一只即将离巢的野兽,用这种方式将他的巢穴标记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