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自然而然更换了人生目标,选择了新的合作对象。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副独属于关豫的心理侧写与行为分析结果,渐渐展现在警方面前。
侦查心理学家分析道:“不是萧儒海也会有别人,生长环境和生活轨迹会对个人选择造成巨大影响,他维护陈轻羽与背叛陈轻羽并不矛盾,只是在不同环境下,对他最有利的选择不同而已。”
关豫和陈轻羽从来不是一路人。
只是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上,恰好有一段儿与陈轻羽的正义之路重合。
仅此而已。
陈轻羽从光明中走来,他走向黑暗是为了打破牢笼,最终他还是要回到阳光之下的。
可关豫根本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光明。
如果当初陈轻羽及时赶到,关豫一定会跟陈轻羽走,去过那种阳光下的生活,可无论何时,只要有另一条通天大路摆在面前,他都可能会产生动摇。
关豫不是没有选择,他只是没有选择陈轻羽,所以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什么没法回头、什么来晚了都是借口。
他向往的不是光明,也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他没有经历过的另一种人生。
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后悔,这一点在关豫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侦查心理学家点了点笔录中的名字:“他用‘小陈哥’作为自己的代号,与其说是缅怀陈轻羽,不如说是悼念那个还没来得及走向光明,就转身退入黑暗的自己。”
孙岳平看过报告后,对傅观澜说:“把关豫照片发到公安内网,我现在就向公安部打报告,发布A级通缉令,公开通缉涉案在逃人员关豫。”
别说是整容了。
就是变性了、变物种了、化成灰了,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按照萧儒海提供的消息,关豫出国后不仅整了容,还更换了另一个身份。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姓名不详、相貌不详,甚至连性别都不详的人谈何容易。
“总不能真做了变性手术吧,”自从通缉令发布后,傅观澜逢人就发一份纸质版,问:“你看着眼熟吗?”
陈则眠家里也扔着两张通缉令,是萧可颂带过来的。
是的,萧可颂最近都住在陈则眠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逃避现实般躲到了陈则眠这里。
萧儒海被批准逮捕后,有关萧家的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可比凯文的通缉令热度高多了。
消息真真假假,#豪门#娱乐圈#潜规则#性侵#违禁品#权色交易#,这几个词随意抽出两个都能引爆舆论,更勿论是合在一起出现了。
谩骂如洪水席卷而来,影响的不仅是萧家的股票。
萧可颂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
他甚至感觉自己再也无法感受到快乐。
从前二十年无忧无虑、纯真无瑕的时光,耗尽了往后余生所有的幸福,在血淋淋、赤裸裸的现实下,他的世界被彻底打碎,无尽的坍塌中,信念崩塌,生活也失去了支点。
朋友和亲人之间,处处都是斩不断的纠葛,他愧对陆灼年,却又无法真正怨恨萧儒海。
萧可颂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改变局面,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破碎的世界。
陈则眠见萧可颂日渐颓丧,又把狗从傅听潮那儿要过来,借给萧可颂养,治愈他受伤的心灵。
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聊胜于无。
陈则眠来找他玩的时候,萧可颂正抱着狗听网课。
萧可颂最近都不出去玩了,学习热情高涨到让人感到害怕。
他近乎偏执地认为,如果自己当年能和陆灼年、叶宸一样优秀,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陈则眠看了眼陆灼年,陆灼年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这种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突兀的关心只会徒增压力。
萧可颂的心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他给朋友带来的伤害,真正能让他相信陆灼年对此并无介怀的方式,就是不要再提。
“他会好起来的,”回家后,陆灼年反过来安慰陈则眠:“不要小看可颂的自愈能力。”
这一刻,陈则眠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陆灼年会是小说中的主角了。
他稳重、宽容、胸怀坦荡。
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能够承托住所有的依靠,明明身在局中,却跳出情绪的桎梏,冷静客观地掌控局面。
陈则眠亲了亲陆灼年下巴。
陆灼年眉梢微动:“怎么了?”
陈则眠凝视陆灼年:“你超帅的。”
陆灼年不是很明显地挺了挺后背:“怎么忽然这么说。”
陈则眠眸底有星光流动:“有城府、有担当、有责任心又不失恻隐,宽怀大度、宅心仁厚。”
如果不是傅观澜为了查案旧事重提,以陆灼年的心性,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让萧可颂知道这件事。
表面冷酷寡言,内心柔软善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所有人。
陆灼年失笑道:“你像是在说一个圣人。我哪里大度了,我特别小气,不仅不想让你出门,连看到你和别人多说几句话都会偷偷生气很久。”
陈则眠揽着陆灼年脖颈:“你有生气吗,我都没有发现诶。”
陆灼年低下头,轻轻蹭了蹭陈则眠鼻尖:“在外面总得装一下吧。”
“那你很能装了。”陈则眠看向陆灼年,满心满意都是说不出喜欢:“陆灼年,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虽说都知道可颂是无心之失,但真正能做到不迁怒的,又能有几个呢。
陆灼年淡淡一笑:“可颂也是个很好的朋友,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病了那么久,每次突然发病,都是他和叶宸替我遮掩。叶宸心思细腻,照顾我情绪,从不在我面前提生病的事情,可颂恰恰相反,他没有把我当病人。”
萧可颂心直口快、不拘小节,陈则眠刚进入小团体不久,就听他随口把‘陆灼年有病’讲了出来。
这么多年向来如此。
表面上漫不经意,可萧可颂一个连自己秘密都守不住的人,却牢牢将‘性瘾’两个字埋在心里七年。
三亚那次,陈则眠想向他打听陆灼年得了什么病,把萧可颂都灌成傻子了,他也愣是半字未提。
最单纯天真的人,却偏偏亲眼看见了最复杂的人性变化。
“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陈则眠双手合十,对着陆灼年拜了拜:“无论怎样,希望萧家的事能早点有个结果,这样不上不下的太折磨人了。”
陆灼年单手抵住陈则眠额头:“你拜我?”
陈则眠挑起眉梢:“不能拜吗?我觉得你蛮灵的诶。”
“蛮灵?”陆灼年重音放在‘蛮’字上,在舌尖绕了绕:“最近没少和表妹聊天吧,这是老家那边的方言。”
陈则眠嬉皮笑脸的,一点没察觉陆灼年话里的酸意,还拿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是的,她不是签了影帝工作室吗?欢娱的艺人签过去之后,争番撕咖扯头花,打得可精彩了,她天天跟我讲圈里的八卦,你看这个,你看这个。”
陆灼年闭上眼:“不看,我要吃醋了。”
陈则眠扒开陆灼年眼皮:“别吃。”
陆灼年忍俊不禁,把陈则眠搂在怀里,忍不住亲了又亲:“眠眠,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再去隔壁看看可颂。”陈则眠被亲跑了,一溜烟蹿到门口,临走之前,朝陆灼年比了个心:“别忘保佑他哦。”
“等初一带你去檀山寺拜吧,”陆灼年整了整衣襟:“我不是菩萨,没有那么灵。”
陆灼年确实不太灵。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挺灵的。
陈则眠许愿是‘萧可颂快点好起来,萧家的事快点过去’,这个愿望不知被哪位过路的神仙听见了,选择性地实现了一半——
萧儒海死了。
死在公安机关立案后,移送检察院之前。
因行为人死亡,公安机关依法撤案处理,不追究其刑事责任,萧家的事情彻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