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睡得很安心,没那么警觉,也不容易醒。
陆灼年走到床前,静立良久。
晨光缓慢流转,从肩膀的位置移到面颊。
这抹阳光犹如无声计时器,等亮光照到陈则眠眼睛那刻,沉睡的人就会被光晃醒。
时间滴滴答答,不断流淌。
在光线扫向眼睫的最后一秒,陆灼年微微倾身,亲吻晖光。
第40章
轻柔的触感落在眼皮上,一触即逝。
陈则眠霎时清醒过来。
睁眼的刹那,阳光炫目,晃得眼睛一阵刺痛。
然后,光消失了。
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覆在陈则眠眼皮之上,挡住了那恼人的晖光。
陆灼年语气淡淡:“电动窗帘都能拉不严,你也是个人才。”
陈则眠不知恩更不图报,反而埋怨起陆灼年来:“你刚才明明都碰到我眼睛了,就非得等光晃我一下才遮。”
陆灼年把贺卡扔到陈则眠身上,兴师问罪道:“院子里的玫瑰花是怎么回事。”
陈则眠摸摸胸口上的卡片:“玫瑰花?那不是你们小区物业送的吗?”
陆灼年:“你没看贺卡?”
“我看了,”陈则眠扒拉开陆灼年的手,翻了半天。从地上捡起一张红色的贺卡,念道:“写的‘岁首方临,予尔从欢’,这不新年祝福吗?”
陆灼年拿来一看,发现第一张贺卡果然写的是【岁首方临,予尔从欢】这八个字。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可以理解成:新的一年刚刚到来,祝你遵从内心的快乐,事事顺利。
也可以解释成一句情话: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赠予你欢愉,虽然才来,但并不晚。
陈则眠以为花是物业送的,当然不会往暧昧的方向深想。
贺卡还偏偏是红色,说暧昧也暧昧,说喜庆也喜庆。
陆灼年沉默几秒,问:“你怎么知道是物业送的?”
“这不写着呢吗?数学符号π。”
陈则眠指了下贺卡的落款的‘兀’字:“你们小区物业不就叫奢华π吗?”
陆灼年:“……”
陈则眠说:“前两天我交物业费,管家说预交一年有暖心回馈,我就让他放家门口了,没想到竟然是玫瑰花,我还以为是米面油呢。”
听完陈则眠的分析,陆灼年无言以对。
果然,一个抽象的、迟钝的、不开窍的人,不可能是光针对他自己。
陈则眠会平等、平衡、平均、公允、公道、公正、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等量齐观、不相上下地创飞每一个对他有意思的人。
这么空前绝后的精彩分析,如果不能让萧佲兀知道,那将是陆灼年毕生遗憾。
因写字太过潇洒,把‘兀’连笔成‘π’而引发的世纪奇案。
妙极了。
陆灼年邀请陈则眠说:“晚上有个小聚会,一起去吧。”
陈则眠点头:“那我要再睡一会儿,不然晚上肯定困迷糊。”
陆灼年把两张贺卡叠在一起撕掉:“睡吧。”
陈则眠打了个哈欠,瞥到红色贺卡里似乎还有张黑金色的纸,就问:“今天他们又送了?写的啥呀。”
陆灼年面不改色:“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陈则眠揉揉眼睛,决定先去尿个尿回来接着睡:“字挺漂亮的呢,还手写的,太有诚意了。”
陆灼年转身走进卫生间,把诚意扔进马桶里冲走:“可惜送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给点大米,不吃也能捐出去。”
“奢华π嘛,”陈则眠套上睡裤,晃荡进卫生间放水:“送大米就不奢华了。”
陆灼年眼看陈则眠在马桶前站定,拽开裤绳就要往外掏,连忙转身往外面走:“能等我出去吗?”
哗啦啦的水声在身后响起。
“我有你也有,你怕看啊,”陈则眠懒洋洋地拉长尾音说:“怎么,要比大小吗?”
陆灼年无奈道:“你可正经点吧。”
陈则眠想起爽文中对于男主的描写,忍不住嘿嘿一笑:“开玩笑的,我可比不过你那‘傲人的资本’。”
陆灼年深知陈则眠得寸进尺的本性,一味地退让只会纵得他愈发无法无天,索性抛了那么多顾虑隐忍,只当自己对陈则眠毫无非分之想。
倘若一个平常的朋友这样调侃他,他会怎么回答呢?
陆灼年只思索了四分之一秒:“跟你比确实绰绰有余。”
陈则眠不服道:“有余就有余,怎么还绰绰上了。”
陆灼年云淡风轻:“绰绰的意思不懂吗?”
“我倒看看有多绰!”陈则眠上套只需要0秒,放完水连手都没洗,提上裤子一把揪住陆灼年的裤腰:“你这个皮带扣怎么解。”
陆灼年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一直克己守礼,除了自身道德与素质的约束外,身体经不起撩拨才是他让着陈则眠为非作歹的重要因素。
陈则眠的手甚至都没碰到他,只是摸在皮带上,他就像被看不见的微电流打了一下似的,从腰腹一路麻到后脊,麻痒的酥意顺着脊椎上沿,到脖颈、到后脑、再到头顶,不知是寒毛倒竖,连发根过电般战栗。
大约只是不到两秒,全身上下能竖起来的东西就全竖起来了。
陈则眠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专心研究陆灼年的皮带扣。
华贵重工的皮带扣暗藏了设计师的巧思,陈则眠抠拨了几下没扣开,耐心逐渐告罄,硬拽着金属口使劲晃了晃。
陆灼年后背渗出一层薄汗,推开陈则眠肩膀,声音又沉又哑:“别闹了。”
陈则眠攻坚克难的犟劲儿上来,非要搞明白这皮带扣怎么开,一抬手反把陆灼年往前推:“不用告诉我怎么开,我还不信我研究不明白它了。”
陆灼年嘶哑道:“你先一边去,我解下来给你研究。”
陈则眠虽说要自己研究,但陆灼年解皮带扣的时候还是目不转睛,可惜他只看到陆灼年手指一动,也不知道拨到了哪个机关,皮带扣就‘咔’得弹开了。
陆灼年极力克制痉挛的手指,把整条腰带抽下来,若无其事地递给陈则眠。
陈则眠注意力向来很容易转移,光顾着和腰带扣较劲,忘了要比大小的事情,得了腰带提着直接走回房间,盘腿坐在地毯上继续捣弄。
陆灼年回自己房间换了条腰带,并独自坐在屋里冷静了一会儿。
再去找陈则眠的时候,对方已经蜷在地毯上睡着了。
陈则眠手里抓着他的皮带,一个手指头还卡在金属扣的缝隙里。
看来到底也没研究明白怎么开。
又笨又能睡。
陆灼年半蹲在陈则眠身侧,把他爪子从金属扣解救出来。
这次陈则眠睡得还挺沉,并没有醒过来,只是食指动了一下,在梦里也不忘和金属扣战斗,发现手里东西没了,立刻合掌一抓,猛地抓住了陆灼年的手。
皮带脱手而出,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则眠倏然睁开眼,瞳孔还未聚焦,潜意识先就认出来眼前的人是陆灼年。
在他的认识里,陆灼年=绝对安全。
在足够安全的环境下,陈则眠没有强迫自己立刻醒来,而是闭上眼,任由意识往更深的梦境中坠去。
还迷迷糊糊地拽过陆灼年的手,把下巴搭在上面蹭了蹭,直接当枕头枕。
像一只小猫。
警惕机敏,却过度轻信人类。
陆灼年手环过陈则眠后脖颈,另一只手抄起他膝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骤然悬空,陈则眠立刻醒了过来。
陈则眠知道陆灼年应该是好心想把他弄回床上睡,但接连被两次弄醒的还是很难拥有好脾气,雷霆微怒道:“干嘛呀,我睡觉呢!”
陆灼年本来是想把人轻轻放下的,一听陈则眠叽叽歪歪又起了坏心,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扔:“睡吧。”
陈则眠这么一摔,已然是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