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眠犹豫道:“可是我的行李在家,晚上还得去接闫洛的。”
陆灼年要有安排:“把钥匙给保镖,让他们去给你收拾行李,再把闫洛接到这儿来,明天一起走。”
陈则眠高兴道:“那可以。”
陆灼年轻笑一声:“你高兴什么?”
陈则眠说:“最近你都在陆宅,晚上也不让我出去玩,我自己可没意思了。”
陆灼年龙颜微悦:“我回来你就有意思了?”
陈则眠应道:“有点,你不是还要接闫洛吗?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打游戏吧。”
陆灼年说可以。
陈则眠刚想给闫洛打电话说一声,号还没播出去,手机先响了。
他看都没看就接起电话:“喂,哪位?”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话筒里传出:“萧佲兀。”
陈则眠:“……”
这哥们还真是不经念叨。
陆灼年听到某个讨厌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
陈则眠很客气:“十六叔啊。”
萧佲兀零帧起手:“今天雪下的大,萧府宅院里雪景很漂亮,我就想起了你。”
这话陈则眠是真不知怎么接。
陆灼年那边听不到萧佲兀说了什么,但见陈则眠脸色奇怪,就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他拿出手机叫人来送餐,路过客厅时,状若无意地问了陈则眠一句:“火锅你吃什么锅底?”
陈则眠如蒙大赦,立刻凑头去瞧电子菜单:“我看看都有什么。”
陆灼年淡淡道:“不用,你打电话吧。”
陈则眠对萧佲兀说了声稍等,右手拿着电话,左手从陆灼年那里接过一杯水:“吃番茄锅、猪肚鸡锅……辣的也想吃。”
陆灼年说:“好好和萧总讲电话,三心二意的,这样很不礼貌。”
陈则眠顺水推舟,立刻和电话那头说了再见:“萧总不好意思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改天聊。”
说完,陈则眠飞快挂断电话,打了个寒颤,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他说话语气好奇怪,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陆灼年轻笑一声:“怕什么?他又不会从手机里爬出来。”
陈则眠嘴硬道:“谁怕了,主要是一会儿闫洛该来了,我先上楼洗个脸,今天还没洗脸呢。”
说完就三步并称成两步,飞快蹿上了楼。
陆灼年望着陈则眠背影,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手机,目光毫无温意。
*
陈则眠回到卧室,本来是觉得洗个脸得了,但又想起还得拾掇自己卷陆灼年的事,当即决定还是洗个澡好。
他伸手一拽没摸到浴巾,想起来浴巾洗了晾在楼下,又懒得去拿,便明知故问:“陆少,麻烦看一眼楼下有没有我浴巾?”
陆灼年的声音穿过走廊:“在洗衣房。”
陈则眠很不诚心地说:“那我下去拿。”
陆灼年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我给你拿吧,省得手机咬你。”
陈则眠:“……”
他就说陆灼年该吃治嘴毒的药!
片刻,陆灼年上了楼,拿着洗衣筐敲了敲房门。
陈则眠正在洗脸,眼都没睁:“进进进。”
陆灼年本来想把筐给陈则眠,见他腾不出手,就直接进了浴室帮他把浴巾挂上了。
陈则眠半弓着身子,越想越憋气:“我真服了,你说那萧佲兀是不是有病。”
陆灼年背对陈则眠,抬手把浴巾搭到置物架上:“什么病?”
陈则眠一边洗脸一边含混地说:“脑子有病呗,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干嘛要缠着我。”
陆灼年挂好浴巾,抬步往浴室外面走:“我也不知道。”
陈则眠抽出两张纸,擦掉水池边溅上去的水:“你不是说他喜欢小男孩吗?我也不小啊。”
陆灼年停下脚步:“你不小?”
陈则眠‘嗯’了一声。
陆灼年在陈则眠身后站定,说:“抬头。”
陈则眠抬起头,通过镜子和陆灼年对视:“咋了?”
陆灼年手臂半环过陈则眠脖子,扳起他削尖的下颌,让陈则眠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巴掌大的狐狸脸。
因刚洗完脸,细碎的刘海微湿,斜扫在锋利狭长的眉梢上,眼珠亮得像沁在山泉中的猫眼石,光华璀璨,顾盼烨然。
面颊挂着水珠更显白透纤薄,一掐就是个红印,瑰红唇瓣沾了点没洗净的雪白泡沫,头顶还炸起一撮呆毛。
陈则眠:“……”
陆灼年虚掐陈则眠脖领,眸光沉暗:“现在知道为什么萧佲兀缠着你了吗?”
陈则眠看着镜中自己,有点怀疑人生:“我平常就这么湿漉漉的样子吗?”
陆灼年未置可否:“有什么想说的。”
陈则眠屈指抹去嘴角的泡沫,和镜中地自己对视三秒,评价道:“确实有点欠操。”
陆灼年手指蓦地收紧,掐了下陈则眠的脖子又很快松开。
陈则眠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对方就已经放手了。
陆灼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淡道:“你是真会说话。”
第50章
外面风雪难行,陆灼年是上午到的。
派人把闫洛接回来时已是傍晚,刚好差不多可以准备吃饭。
闫洛第一次来陆少独居的别墅,虽然极力表现淡定,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特别开心。
这段时间,陈则眠去射击场的次数很少,陆灼年则是小年之后再去过,而这两个人如今已然是闫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总也见不到,难免想念。
能来陆少家里的这件事本就意义非凡,更何况陈则眠还在。
陈则眠是急性子,往火锅里涮肉涮菜也不分部位,什么肥牛羊羔都一股脑扔进去。
铜锅火旺得厉害,顺滑甜美的肉片又切得极薄,六七秒就烫变了色,熟透的肉此起彼伏地翻起,又得手忙脚乱地往外捞,免得烫久了太老咬不动。
闫洛的碗里不一会儿就堆满了肉,话都来不及说,只能低头猛吃。
在陈则眠强势的投喂下,矜持优雅的陆灼年都很难保持从容, 第一次吃得这么急,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解开了衬衫袖口,把袖子挽到了手肘。
陈则眠把肉都捞到了他们俩的碗里,压力骤减,坐在那儿吃得倒是很悠闲。
为了防止陈则眠第二轮鲁莽下肉的攻势,陆灼年默不作声,悄然把菜都端到自己和闫洛手边,陈则眠面前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了一盘怎么煮都不会老的嫩豆腐。
吃饭的节奏被陆灼年重新掌握,三人总算能缓一口气,偶尔交谈几句了。
外面风雪肆虐,他们在别墅里围着暖炉吃火锅,白色蒸汽袅袅升起,人间烟火温柔了眉眼。
闫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安定。
闫洛从记事起,每天一睁眼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今天赶紧过去,到了晚上、到了深夜一切苦难和折磨才能暂时停止,他一遍又一遍祈祷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无比盼望自己能够长大,能够成年,能够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能够逃离现在的生活。
有一种不能落地的鸟叫作雨燕,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落地,就是它死亡之时。
闫洛觉得自己就是雨燕。
他没有脚,要一直飞一直飞。
他必须一直成长,一直往前走,他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即便是在遇见陆灼年以后,暂住在射击场里面,他依旧无法逃脱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
陆少已经是他遇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寄居感,并不会因此消退分毫。
然而今天,闫洛却突然有了一种‘落地’的感觉。
可他并没有死。
闫洛不知道是陆灼年的慷慨托住了他,还是陈则眠的悠然托住了他。
他没有被摔下来,反而被一阵看不见风拥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