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握住手背,戚缈无措地蜷了蜷手指,回过神来也清楚自己太冲动:“对不起。”
“而且,”蒋鸷没理会他没头没尾的道歉,侧身道,“你刚才还说我是个正直人,那我带你走总得有恰当理由,以及征求过你的同意,否则岂不是打你脸,对吗。”
戚缈点点头,头脑清醒过来也方觉好笑,他自己都无法替蒋鸷设想一个负上他这累赘的理由。
那只手适时从戚缈手背挪开,蒋鸷捻起事先放在中控台的一张卡片:“闭门晚宴定在除夕前一晚了,到时所有受邀方都会提前半月收到请柬和保密协议,但是你——”
右肘搭着扶手箱,蒋鸷身子倾向副驾一些,缓声问:“如果执锐单独给你发一封请柬,以你目前的处境会让你感到为难吗?”
答案显而易见,戚缈早就明白,不然也不会出来见个面还偷偷摸摸不得磊落,即便蒋鸷多次把他独立于纪家之外看待,可他受制于纪家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可他还是出来了。
“我不能保证我有机会,蒋生。”戚缈左手摸进衣兜掏了一下,然后往中控台上轻轻放了颗椰子糖,“所以这个,提前给你。”
蒋鸷看了一眼,很快将目光落回戚缈脸上:“但我能保证。”
在对方不解的神色中,他将那张卡片置入戚缈手心:“晚宴在我的别墅里举办,这是门锁感应卡,你可以在任何时段以业主身份自由通行,没有警卫可以拦你。”
意味着不需要签保密协议,不需要走验证请柬的形式主义,不需要遵守别人强加的指令,不需要躲在暗处枯等一切热闹落幕。
意味着戚缈拥有违逆命运的权利和自由。
戚缈想把它握紧,指尖却有些颤抖:“为什么呢,你只是需要一个帮你戒烟的人,我存在的意义没那么重大。”
“因为其他人都只想为我点火,”蒋鸷说,“在你这里,我能有一刻放松。”
戚缈悄然收紧手中的力道:“地址在哪?”
“北蚺山。”
愣了下,戚缈倏地抬眼:“是你早上看日出的地方吗?”
蒋鸷斜眸觑他,捏起中控台那颗椰子糖在指间把玩:“原来你能看到啊。”
醒悟过来被套话,戚缈懊恼道:“我回去就给你补上赞。”
“又没有强迫你。”蒋鸷剥开把玩够的糖,“到时他们不带你去,你就按着那条朋友圈的定位识路,不难走。”
戚缈自己没法保证拥有的机会,蒋鸷就抛给他一个,他轻声应“好”,又问:“私密地址,公然发出来没关系吗?”
蒋鸷看着他,嘴边没挂笑,但嗓音温缓:“是仅你可见的。”
蹭染糖香的手解开车锁,蒋鸷尊重戚缈的选择放他下车自己走回去,分别前又喊住人让他先把外套拉链扯到顶。
那张卡被戚缈夹进借阅卡和公交卡中间,而后塞入同一只卡套里,足够掩人耳目。
这个学期的考试周十二月底就已结束,同时戚缈的账户收到了下发的国奖,看着独立挣来的数目上涨,戚缈就高兴,最后一科考完便请纪望秋到外面搓了一顿。
一方面是抱愧于近日对纪望秋有太多的隐瞒,另一方面是感谢纪望秋愿当他人生里不可多得的好友。
其实他还想请一个人,又苦于找不到时机,他允诺过蒋鸷的那份不腻口的甜点还没送出去。
蒋鸷的朋友圈如同为戚缈展示脚不沾地的日程,项目路演、慈善典礼、高层论坛、技术博览会……偶尔夹杂几张静物照,咖啡、书本、枕边的钻孔式雪茄剪。
分不清多少是公开,多少是仅一人可见,但戚缈汲取上次教训,无一例外全部点上赞,虽然想不透雪茄剪为何要放枕边,可能是有什么睡前把玩的小众癖好。
跨年凌晨,蒋鸷在北蚺山定位发了七秒钟的烟花,戚缈刚上床,但还没睡,惯例给蒋鸷点上赞。
辨不出方向的远处同样爆破声迭起,但很远,绚烂光色铺展不到眼前的晚空。
所以戚缈很珍惜蒋鸷分享的这七秒,第一次给对方留评:“真好看啊,蒋生。”
北蚺山别墅,焰火息声后周遭清冷阒然,蒋鸷靠在床头,左手紧攥着份不算厚实的资料,右手摩挲一枚子弹样式的钻孔剪,眉目沉敛,全然不似观赏过高空美景后的怡然心境。
床头柜上未熄屏的手机界面出现红点,蒋鸷指头一动,穿插入钻孔剪的钥匙环内,空出手拿起手机。
七秒视频下仅一人留心留言,蒋鸷思量片晌,没故意曲解反问那到底是烟花好看亦或谁好看,只回复几字:“喜欢的话,会让你得到。”
第20章
那张卡最终没能派上用场,除夕前一天早上,纪明越临出门时喊住花园里操着大剪子修枝叶的戚缈,递给他一张公司替纪望秋收到的晚宴请柬,让他今晚七点前抵达北蚺山。
“好的,”戚缈尾指勾着园艺剪,双手接过请柬,看似有礼和不恭参半,“要去公司楼下接您吗?”
纪明越意味不明地打量他两眼,从戚缈尾指取下那把尖锐的剪子搁到旁边的花台上:“不用,我把工作收尾了直接过去。”
“……好。”戚缈双手捏着那张请柬,右手尾指蜷曲起来,他等了会儿,没等到纪明越的额外叮嘱,于是主动问,“需要我陪纪少爷进会场吗?”
“可以去。”纪明越伸指在请柬“送呈”后金色字样的受邀方姓名点了点,似笑非笑道,“这个晚宴的参与者是通过筛选标准的,绝大部分是业内人士附带一名助手,蒋生私下给了小秋去观摩学习的机会,他专业知识比较薄弱,你正好跟在身旁提点他。”
在花园耗了一时半刻,纪明越赶时间,说完就走了。
戚缈被甩一脸车尾气也只皱皱鼻子,木在原地分析蒋鸷私下给纪望秋的这个“机会”,他的因素在其中占多大份额,还是说蒋鸷能给到他的充其量是无比渺小的一份,其实对很多人都能同样慷慨。
后知后觉被那股车尾气呛得有些鼻酸,但不管怎样,在用上那张如同特权的感应卡之前,他已获得一个不必畏首缩尾的机会,他不认为这个机会是领了纪明越的意、沾了纪望秋的光。
独有也好,渺小也罢,那都是蒋鸷给的。
近六点时天已黑透,戚缈握着方向盘稳速驰行,身上是出席正式场合惯有的那套行头。
肯定不能与一针一线细节入微的高定共比,但戚缈白天已经用心地将自己衣柜中最贵的这一套熨烫至无痕,从前是谨记不能给纪家小少爷丢脸,如今多了份私心不愿给那位主办人丢脸。
纪望秋撑脸歪在车窗边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元旦那天争持过几句,理由是戚缈晨起时正撞见纪望秋披着寒气从外头进屋,面色困倦,衣服皱巴,他紧张追问了两嘴,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不喊我接送、年关外面很危险……
他自认温声软语,但纪少爷可能心情不佳,说你是不是被纪明越同化了,能别管那么紧吗真的很烦。
戚缈就没说话了,猜想可能纪望秋是还在气他那天答应了三个草莓大福却忘了带。
后面纪望秋高烧到四十度,他寸步不离地守床边给喂药喂粥擦身子量体温,等到小少爷烧退后抓着他袖子说小管家对不起,戚缈也只是抿嘴笑笑,没说什么。
直到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仍有一点僵冷。
“饿不饿?”戚缈问,“储物格里有饼干。”
“没胃口。”纪望秋望着窗外黑天,“你说今晚跟那个蒋生说上话的几率大么,我跟他讨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戚缈握盘的手紧了紧:“可以直接问纪先生要的。”
“那不一样啊,我得当着他面儿讨。”纪望秋笑了声,“他不就想把我当免费饲料喂给这条金融大鳄嘛,那我上就是了。”
“纪少爷,我说了你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没人能左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