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任何命令都执行得很到位,既不多问,也不嫌麻烦。方绍伦松了口气,此刻他最怕别人问东问西。
约翰逊在诊室里高声叫他的名字,等他走进去,皱眉道,“这是你朋友?”
方绍伦摇头,“认识,怎么了?很严重吗?”
“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约翰逊那道棕色的眉毛揪在一起,“肛瘘引发了恶变,长期流脓导致身体虚弱、消瘦、贫血……”
“停,停,”方绍伦打断他,“肛……肛瘘是怎样?”
约翰逊撇了撇嘴,“就是那里,”丢过去一叠资料,又做了个手势,“已经烂掉了,他应该是一名性工作者,高频次使用导致了十分严重的后果……”
方绍伦勉力辨认着那鬼画符的字体,随口道,“意思是……”
“意思是治疗的难度非常大。”约翰逊摇了摇头,“肛肠科说接诊以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估计发病期也在使用。”
方绍伦怔住,扑到窗户边,似乎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深陷在枕堆里的削瘦面庞,眉目犹带稚嫩,这大概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发病期也在使用……医生说,那时是只有剧痛没有快感的,只为了求一份生存。
他不自觉的点了一根烟,烟雾蒸腾间,情绪陷入了迷茫和颓丧里。果然是不应该的事情吧?所以天道才会降下这样的惩罚?
大少爷对于床上那档子事向来不去深究,稀里糊涂的随张三摆弄,私心里不是不晓得张三总是千方百计的戳他而不肯被他戳,如今看到鹤仙的惨状再结合张三的糊弄,很有些愤恨不平起来。一个个都把他当傻子。
如今狗东西在他心里的好处只有留下赵武这一点了,他每日要巡查,便把赵武支使到了医院。
所以,张定坤回到沪城的这一天,公寓里空荡荡的。
他勉力抑制住心头的亢奋和思念,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极体面的衣裳,租了辆车直奔沪政厅。
夕阳西下,正是晚饭时分,他要去接大少爷下班,然后……一块下馆子。他最想去的地方当然不是饭馆,但大少爷恐怕不会配合。
他远游一趟,学了个新词汇——“罗曼蒂克”,不能只有激情,还要懂浪漫,才能讨人喜欢哩。他拍了拍口袋里的礼盒,美滋滋的下了车,一眼瞥见方绍伦的身影从长长的台阶上走下来。
他家大少爷穿着夏季的制服,腰间系着皮带,两条长腿不疾不徐的迈动着,皮鞋磕地的“咔哒”声由远及近。
那张他想念许久、在他眼中俊美无匹的面庞在夕阳里闪着金光,每一下足音都像在他心上叩响,怪道说小别胜新婚!
他恨不得飞奔过去,给他一个拥吻,但也晓得办公楼门前,他要敢如此造次,大少爷非把他剐了不可。
只得勉强稳住心绪,摆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斜靠在车门前。
方绍伦一级级走下台阶,熟悉的高大身影,缓缓映入眼帘。鼻头泛起酸意,双眸却是平静无波,淡声道,“回来了?”
张定坤心里“咯噔”一跳,“坏了!难道失身的事被他知道了?!”
第71章
张定坤那日从迷药中清醒,自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到处找关文珏,却不见人影,后来才在他房间的书桌上发现一纸短笺,寥寥数语,“三哥,我没有睡到你但此生已无憾,将停止对你的追逐。无望的逐爱之旅我就不陪你了,得陪老师去苏格兰北部写生,你先回华国吧,后会有期。”信末还用钢笔画了张得意的笑脸。
他敢捋虎须,自然是早已想好退路,绝不至于傻站在原地等着张三爷怒火爆发。
气冲冲到处找人的张定坤攥着这一纸短笺,像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头一回升起挫败之感。
好在记忆虽然模糊,但干没干心里还是有数的,好像给他画了张光屁股的画?混沌里只听到炭笔摩擦在纸上的“哗哗”声。
他羞恼万分,又自感丢脸,半点也不曾向赵文和伍诗晴提起此事。
内心本就十分忐忑,如果让他家大少爷知道了……“你要敢让他沾边,咱俩就完了!”
什么话是随口说说,什么话是正经警告,他还是分得清的。一见方绍伦的神色,先就虚了半边,忙不迭的把大少爷请上车,饭也顾不上吃了,先回公寓好好解释、求饶。
方绍伦原本神情懒散,一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倒起了点疑心,进了门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吧,老实交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张定坤一路都在思索,那事连赵文和伍诗晴都不知道,关文珏又在英国没回来,他花钱查了出入境记录,的确没回华国。
大少爷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这事,多半是诈他的?按他一贯的狡猾作派,没证据的事打死都不能承认,看着大少爷冷淡的表情,更不敢掉以轻心,放下身段,蹲在他脚边,手掌摩挲着他的膝盖,“关文珏这回出了大力气,让我给他做模特……画了张画。”一半实情一半假话,倒显得可信度高了很多。
方绍伦对绘画的流派毫无研究,他之前在关府见过关文珏的画册,知道他对张定坤的外表极为迷恋,画张画倒也不算什么。
尤其想到那场梦境……他实在也没资格苛求对方。张三不过给人当了回模特,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占了便宜。脑海里一时天人交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不用想都能猜到后果,狗东西对他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看袁闵礼不惯也不是一两日,万一因此大打出手,那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而且张三的武力值他深有体会,袁闵礼对上只有挨打的份,绝交归绝交,他却也不愿意再伤害他。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自己终归是带给了他烦恼吧。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睫,“你就算跟他睡了……”
“绝没有!”张定坤攥着他双手,仰头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极为老实忠厚的表情来。
方绍伦定定看着,泛起了一分羞愧,“哎,我没资格干涉你的自由……”
“你有!咱俩可是拜过关公的,”张定坤又拿契兄弟关系说事,“我真不知道他会跟着上船,你不信我,诗晴和赵文可都在一旁看着呢。”
他拉住他手腕,趁机欺身而上,将人压在沙发靠背上,低声道,“我心里念着你,谁都入不了眼……”他低头攫住柔软唇瓣,积蓄的思念似终于找到突破口,排山倒海的奔涌而来。
方绍伦原本满心里都是愤慨、酸涩,充斥着低落的情绪,可当那张熟悉的唇印在嘴上,熟悉的气息传递到鼻端乃至整个胸腔,就像艳阳下的雪人,在炙热光线的照射下,只需几个唇舌翻搅的瞬间,所有的不满冰消雪融,另一种兴致顷刻间就高昂起来。
不管心里起了怎样的涟漪,此刻的感觉作不了假。他想念这个人。这具温热的躯体,这张肆虐的红唇,这双游走在身躯上的粗大手掌。
两个人剧烈的吞咽着对方的气息,在裹缠翻滚间,衣服散落了一地。
赵文在房间里百爪挠心,到底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们这是在客厅?
还好,方绍伦尚存一丝理智,面红耳赤地推开同样气喘吁吁的某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上。
张定坤要抱他,被拍开了,“力气留着点,”大少爷狡黠一笑,“等会用。”
操!这谁顶得住?!张定坤半拖半抱着飞速把人弄上了楼,弄上了床。
等两人裸裎相见,张定坤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大少爷把他拦住了,扬眉道,“不行,今儿得换我戳你了。”
张定坤大惊失色,绝料不到情如火热,大少爷竟然想起要索债?
“呃,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嘛……”
“是你挺好的。”
“我是怕累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