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樾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他脑瓜子一下。
但他随即也轻声叹了一声,带着不明显的笑意,还有一丝困惑。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想知道。”
他也会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淅呢?
连他自己都费解。
但这一声太轻了,郑阳根本没有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而柏樾也没有解释。
他想,也许他当初踏进郑家的大门,看见坐在草地秋千上的叶淅,瘦瘦小小,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安静地与他对视。
他就注定无法从叶淅的手中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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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最后,叶淅跟郑阳还有李睿一起玩牌。
三个人都输得十分平均,根本分不出一个赢家,作为惩罚,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最后全部醉倒在了地上。
郑阳这下子也忘了要保护叶淅的贞操了,因为他醉得最凶,脑袋枕在一个坐垫上,醉得不省人事。
李睿则是趴在了桌子上,看上去还有点意识,但是下一秒就啪叽一下,脑袋都磕在了手臂上。
只有叶淅比较乖。
抱着枕头坐在墙角,眼睛已经雾蒙蒙的,眼皮打架。
柏樾看着乱七八糟趴了一地的人,简直是头疼。
他这次真的是出来旅游的吗,他真的不是来当保姆的吗?
但是没办法,年长者的义务不容推辞。
郑阳可以不管,反正待会儿也得回自己房间。
他上前拍了拍那个叫李睿的学弟,让人躺床上去。
李睿还剩一点意识,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被他扶了一把,一跟头就栽进了床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然后他就过去抱叶淅。
叶淅一点没有反抗,很乖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虽然看着高挑腿长,但是叶淅的体重在男生里并不算重,抱着一点都不吃力,他把叶淅塞进了被子里。
叶淅一直很听话,完全没有乱动,柏樾让他进被子就进被子。
但是在柏樾要走的时候,他却捉住了柏樾的手。
叶淅也不说话,就这样缩在被子里,一眨不眨地看着柏樾。
他的手指这样纤细,柏樾可以轻而易举地掰开。
但他却站在叶淅的床边,无法挣脱。
昏黄的床头灯洒了下来,因为柏樾关了灯,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外面的雪光,还有这一小圈光晕。
正好就照在叶淅的脸上,映出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樾听到了很清的叮咚一声。
分不出具体的方位,像是谁的手机的提示音,也可能是骚扰短信。
但叶淅却眼睛眨了眨,像是接收到了指令。
他更用力地扣住了柏樾的手,咕哝了一句什么。
柏樾没有听清,微微弯下了腰,却被叶淅一把搂住了脖子。
柏樾怔住了。
但是很快,他也听清了叶淅在说什么。
“柏樾哥,生日快乐,”叶淅轻声念叨,“我想第一个,赶在零点祝贺你……”
叶淅的声音很小,醉鬼的话也说得颠三倒四的。
但他说完,却又像是非常满足的样子,松开了柏樾,倒回了枕头上。
但他的手却还是拉着柏樾的手,贴在了脸颊边。
他嘴角上翘,眼睛雾蒙蒙地看着柏樾,却又好像根本认不出柏樾是谁。
柏樾注视了他许久。
他瞥了一眼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手表,00:01分。
他的手机现在嗡嗡震动个不停,大概是很多人卡着零点在给他说生日快乐。
但他想,叶淅确实是第一个祝贺他生日的人。
因为他们靠得这样近。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庭院的温泉里,却又慢慢融化了。
他慢慢在叶淅的床边坐下。
他抬手碰了碰叶淅泛粉的脸颊,甚至,那双湿润的嘴唇。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淅呢?
他想。
大概就是这些瞬间吧。
叶淅安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湿润的,小动物一样柔软,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明明在外面也很成熟冷静,甚至有点冷淡,对谁都保持距离,不愿意深交的样子,轻得像一阵雾,随时都会飘走。
可是在他面前,却会露出这样毫不设防的神情。
像小狗只对喜欢的人露出肚皮。
这让他又怎么能放得下。
柏樾摸了摸叶淅的额头,想起多年前,他还很年少,他也曾这样坐在叶淅的床头,给叶淅念童话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王子吻了心爱的公主,他们会白头到老,像每一个幸福的结局。
而在这个飘着鹅毛大雪,天地素白,寂寂无声的雪夜。
他也在叶淅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叶淅会不会记得。
但那又怎样呢?
这是他的生日。
他应该得到来自心爱之人的怜悯与赦免,宽恕他一切罪过。
而在隔壁床上,李睿翻了个身,他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了一道缝,但仅仅只是睁到一半,他又抵抗不住睡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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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除了柏樾,剩下三个人都有点神志不清,眼睛下都有淡淡的黛青色,那是昨夜宿醉的证明。
李睿最夸张,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一头扎在叶淅的肩膀上。
“我觉得我毁容了,”他哀嚎道,“十张面膜都救不回来。”
郑阳咬着冰牛奶的吸管,在对面嘲笑他。
吃过早饭,他们就继续出门了。
他们今天要去建在山顶上的图书馆,还要去博物馆和美术馆,下午还要去打卡一家有几十年口碑的老牌西餐厅。
晚上这边的海滩附近还会有烟火大会,在9:00到9:30。
行程安排得非常满。
在去参观美术馆的时候,叶淅跟李睿咬耳朵。
“晚上烟火大会你一定要拉住郑阳,”他偷偷摸出一只绒布小袋子,在李睿面前晃了晃,“我准备了生日礼物,要单独送给柏樾哥。”
李睿重重点头,就算要把郑阳踢进海里,他都会干的。
他对叶淅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一起看向郑阳,郑阳正在研究玻璃内一只千年前的玉扳指,突然觉得身上一凉。
晚上八点左右,柏樾就开着车带他们去了看烟火大会的海边。
郑阳坐在后座上吃着零食,其实他对烟火大会没什么兴趣的。
他都记不得自己看过多少次烟火了,他十二岁的时候,家里还为他包场庆贺生日,连烟花都是定制的,在天上拼出他的名字和半身像,旁边还有他的小狗。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叶淅一起看烟火,也是第一次跟一堆人赶往某个地方,挤挤攘攘地站在人群里,等待烟火炸开的一瞬间。
所以他嘎嘣咬住一个黄油脆角,什么也没说。
半小时以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海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附近的小摊贩们也都开始营业,一个个挂出了暖光色的小灯泡。
因为是冬天,其实不如夏天的时候喧闹,热烈。
好多人被风吹得有一些哆嗦,在沙滩上跺脚,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
李睿跟叶淅又去买奶茶。
郑阳真是惊呆了:“这两人是奶茶成精了,这几天都几杯了。真是不拿糖精当回事啊。”
但是叶淅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一杯,半糖,红茶玛奇朵,热的。
“要吗?”
郑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而叶淅给柏樾带了一杯椰子水,他知道柏樾是真不喝奶茶。
柏樾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几个人一起站在了一家有着花花绿绿招牌的小酒吧廊前,柏樾买了几只柜台的雪茄,就当作交了场地费。
木质的走廊上还挂着风铃,大概是夏天过后也忘记取下了,在冬天的风中也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音。
李睿跟叶淅说:“我还是第一次在冬天参加烟火大会呢,以前都是夏天看的。”
叶淅一边应声,一边视线却无可控制的飘向柏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