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旸先反应过来,直接问他:“适应得怎么样?”
温颂瓮声说:“挺好的。”
他们也算是熟人了,毕竟在周宴之忙于工作的那几年里,无论是问候还是送礼物,都由宋旸代劳。宋旸比温颂大六岁,今年二十八。温颂上大学那年,他也刚刚迈入云途的大门,如今温颂还是一副乳臭未干的幼稚模样,宋旸已经变得成熟干练,不见青涩。
也许是和周宴之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宋旸身上也有一种让温颂下意识低头的压迫感。
他不自觉攥紧衣角。
“去过周总办公室吗?”宋旸突然问,“要不要带你去楼上逛一圈?”
温颂吓一跳,连忙望向身后,幸好走廊没人。他小声回答:“不用,不用的。”
“晚上周总有应酬,你知道吧?”
温颂点头。
“你要一起参加吗?”宋旸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凑到温颂耳边窃声说:“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omega,方思镜,从国外回来了,周总没跟你讲吗?”
温颂心一沉,缓缓摇头。
宋旸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啦。”
转角处有脚步声,宋旸便离开了,留温颂独自站在茶水间发呆。其实没有想象中难受,得益于他本来所期待的就不多。
方思镜,他知道的。
婚前见过一面,是温颂理想中的、与先生门当户对、优秀又亮眼的omega。
相貌就不用说了,更是年纪轻轻手握多项国际专利,在医疗器械领域颇有建树。温颂偷偷搜过他的履历,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人与人的差别……
温颂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杯口。
只是吃一顿饭,他深深吸气,宽慰自己:一顿饭而已,不要多想!怀胎十月那么久,如果每天都为此焦虑,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把保温杯放在饮水机下,接了杯水。
刚回到办公室,又收到周宴之的消息:[记得喝水。]
第9章
周宴之把车交给门童,扫了一眼林律昇发来的消息,拿起外套下了车。
还没走到包厢,就听见林律昇的笑声,不知聊到了什么,忽有人感慨:“宴之从小就心软,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捡了条狗,养几天不想养了,被他拿去,一养就是十几年,那狗临死前毛发都是油光水滑的。”
“我记得,是只金毛,宴之可宝贝了。”
“那是非常宝贝了,”林律昇接话:“狗咬了我一口,他先检查狗的牙疼不疼。”
邻座笑:“真的假的?”
“毕竟——”另一边的方思镜慢悠悠地说:“你有狂犬病的概率比贝利大的多。”
满座哄笑。
林律昇也跟着勾唇,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手边的檀木银筷,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遥遥望向相对而坐的方思镜。
方思镜并不回应,转头与身边人聊天。
周宴之正要推门进去,又听到友人问:“对了,律昇,宴之家里那位真的……是他资助的那个福利院的孩子吗?我上次问他,他多一句都不肯透露。”
周宴之皱起眉头,好在林律昇为他解了围:“他不说,就是怕你们胡乱猜想。那孩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但是人品出身都没问题,再说了,这是宴之的家事。”
他语气渐冷,友人当即说:“是,是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关心宴之。”
话音刚落,周宴之推门进来,满桌闻声起身。
“宴之。”
“抱歉,长融大道晚高峰太堵了。”周宴之歉然一笑,把手搭在方思镜的椅背上,笑着问:“什么时候到斐城的?”
方思镜答:“昨晚九点多的飞机。”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我结婚前了,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众人没想到周宴之主动提起结婚的话题,互相交换了眼色,不知作何反应。
林律昇刚想插话,就听到周宴之说:“先跟大家打声招呼,今晚我不能喝酒了。我老婆最近孕反厉害,我得早点回去照顾他。”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幸好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alpha给他支招,“我老婆当时怀孕的时候反应也大,吐到脱水,营养师给她配了几种茶,明天我找她抄份作业发给你。”
周宴之笑:“多谢邱哥。”
他不讳莫如深,众人也就没了好奇心,夸了他几句好男人就岔到其他话题上了。
周宴之的云途这两年做得如火如荼,再加上本就显赫的家世,满座的人自然都迎着他,他说不喝酒,也没人敢劝。不到八点半局就散了。周宴之想结账,被林律昇拦下,推开他的胳膊,他只好与方思镜一同往外走。
方思镜问:“改天去你家看看温颂,欢迎么?”
周宴之笑道:“当然欢迎。”
“说实话,我还是没完全接受你已婚这件事,甚至还有孩子了,看起来你适应得不错?”
“温颂很好,我不难适应。”
“你们……”方思镜凑近了些,低声问:“培养出感情了吗?应该比结婚前好些了吧?”
他在周宴之筹备结婚事宜前见过这对“新婚夫夫”,那时的温颂站在周宴之身边像只小鹌鹑,周宴之一出声,温颂就一哆嗦。
别说不恩爱了,简直就是不熟。
周宴之闻言微顿,浅笑道:“好多了。”
方思镜看着他,若有所思。
他和周宴之是一同长大的,周宴之家庭幸福,父母恩爱,方思镜一直以为周宴之也会同他父母那样遇一良人,琴瑟和鸣,谁想“一夜情”“未婚先孕”这种事会发生在周宴之身上。
林律昇和酒店老板打完招呼正走过来,周宴之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和他呢?”
方思镜往外走,“我和他怎么了?”
“还拖着——”
周宴之刚要说话,就被方思镜打断,“不用管他,回去照顾你老婆吧。”
他抬起手,在周宴之的肩膀上拍了拍。
周宴之余光看到林律昇的视线落在方思镜的手上,而后脚步微顿,表情沉了些许。
“你们……”周宴之无奈失笑,回头对林律昇招了下手,“我先走了。”
取了车,到家已是九点十分。
宋阿姨早早打扫完卫生回房间了,只留了院子和客厅的灯。
周宴之站在秋千边,抬头望向温颂的房间,灯还亮着,乳白色的窗帘映出了暖黄色的光,耳边莫名响起方思镜的话——
你们培养出感情了吗?
好像没有。
培养感情比他预想得更加困难,温颂对他的态度似乎和结婚前没多大区别。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改进,衣食住行都考虑周全了,可温颂的客气让他无从下手。
忽然间,二楼的窗户有人影晃动,周宴之站在原地,看到温颂走到窗边,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拉开窗户,仰起头把身子探了出去,左右扭了扭脖子,嘴巴微微鼓起来。
周宴之目色微怔。
温颂在他面前总是拘谨过度,他很少见到温颂这么可爱鲜活的一面。
可惜的是,下一秒,那只晃来晃去的小脑袋突然顿住了,目光遥遥对上。
温颂看到他了,脸色刹那间僵住,整个人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
窗边只剩一袭乳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动。
“……”
周宴之在原地等了半分钟,等不到温颂再次冒出来,无奈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温颂正弓着腰龇牙咧嘴。
就在刚刚,他被周宴之吓得浑身一震,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疼得倒吸凉气,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了周宴之上楼的脚步声,脑袋瞬间空白,下意识冲到了房门口。
刚站稳,就对上了周宴之的目光。
“先、先生。”
周宴之朝他淡笑。
他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您、您回来了,喝酒了吗?要不要我去煮一点柠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