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衣沾满了烤肉店的油烟,显然触及了周宴之的洁癖底线——外衣不进被窝。
哪怕温颂也不能例外。
温颂泪眼朦胧地睁开眼,顶着头顶巨大的灯光光晕,看到周宴之的模糊身影。
这画面,就好像那一夜。
周宴之的身影也与那一夜重叠。
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犯错了,逃跑,挣脱,离先生越远越好。
周宴之把温颂的外套放在一边,手刚落在他的裤腰上,温颂猛地打了个激灵,面露惊慌之色,呜咽着说“不要不要”,推开周宴之的手,翻身爬到床的另一角,把脸埋在被子里,只留一个高高撅起的屁股,对着周宴之。
“……”周宴之僵在原地。
他想绕过床尾靠近温颂,温颂反应更大,直接攀住了床头柜上的小灯。
周宴之怕他摔下来,扬声制止:“小颂乖一点。”
好在温颂对他的声音仍有感知,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两只手缓缓放下来,小声央求:“不可以做那种事。”
“……”周宴之一时无言。
无奈到极点之余不免生出几分在意:是因为宝宝还小,不想做那种事。
还是……单纯不想和他做那种事?
他停在床尾,轻声说:“我不过去,你自己把裤子脱掉,盖上被子,可以吗?”
温颂点头,就缩在床头,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裤腰,一用力,就把裤子蹬了下来。
牛仔裤掉落在地。
他迅速蜷缩成小小一团,挤在床头柜和枕头之间的缝隙里,奶黄色的毛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下面是一条灰色棉秋裤,察觉到周宴之的视线,立即抱住膝盖。
完全防备的姿态。
周宴之没想到温颂的反应如此之大,幸好宋阿姨及时赶到,打破了僵局。
“这是怎么了?哎哟,这可怜样,”宋阿姨走到床边,把蜂蜜水递过去,“小温先生,过来喝点蜂蜜水,喝酒伤胃的。”
温颂倒是很听宋阿姨的话,立即爬了过去,捧住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
宋阿姨满眼慈爱地望着他,抱怨道:“那些同事也真是的,小孩子灌什么酒啊。”
她摸了摸温颂的脑袋。
温颂喝不下了,把杯子还给宋阿姨,接着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里,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宋阿姨说:“睡吧。”
他就闭上眼。
“和小孩有什么区别?”宋阿姨笑吟吟望向周宴之,周宴之无奈失笑。
温颂很快就睡着了。
周宴之没有关灯,反而趁他睡熟了,走过去,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身子,擦着擦着,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温颂的肚子,他明显感觉到了小小的隆起,不似三个月前紧致平坦。
他的手抓着温颂的毛衣下摆,喉结滑动,良久,还是没翻上去,只帮温颂掖好被子。
窗外星光点点,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温颂才知天崩地裂。
“什么?学长知道了?”
他脸色煞白,望向对面正悠闲自得喝着咖啡的周宴之,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他没看出来,先生,你有说什么吗?”
“说了。”周宴之面不改色。
温颂差点昏厥。
周宴之放下咖啡杯,用温柔的语气,给了温颂重磅一击:“我抱着你离开的。”
温颂当场去世。
他该怎么面对学长……
学长会不会告诉其他人……
全公司都知道了该怎么办……
完蛋了!
他焦虑到不行,差点把头发抓成了鸡窝,被宋阿姨强制打断,“哎哟,小温先生,好好的头发折腾什么?快点喝牛奶。”
温颂幽幽怨怨地瞅了周宴之一眼,周宴之毫无愧意,还朝他温柔一笑。
温颂欲哭无泪。
偏偏面对着周宴之,他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独自生闷气。
抵达云途的二十分钟路程,平日里他总嫌慢,今天简直快得像火箭发射。他还没想好措辞,黄师傅已经把车停下了。
他握着门把手半晌没动静,黄师傅问他:“小温先生,你怎么了?”
“没有。”温颂硬着头皮下了车。
好巧不巧,他竟然在电梯口和谢柏宇碰上了。
谢柏宇倚墙站在人群最后,正好抬头,目光对上的瞬间,温颂第一次体会什么是“头皮发麻”。
两个人都没主动说话,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又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还是余正凡看出端倪,“吵架了?”
“没、没有。”温颂尴尬地摇了摇头。
谢柏宇一直到中午吃完饭,从员工餐厅走出来,才对温颂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
温颂挠了挠额头,心想:其实我也觉得很难接受。
“你——”谢柏宇欲言又止。
温颂一头雾水。
谢柏宇重重叹气,“你怎么能——”
看他眉头紧皱的模样,温颂有些不悦,心想:我知道我和先生差距很大,但你也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吧,好不尊重人。
他刚要往前走,就被谢柏宇抓住手腕,带进了安全通道。
“学长!”
谢柏宇在他面前胡乱撸了一把头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不知道周宴之有老婆吗?”
“啊?”温颂愣住。
“你明明知道他已婚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温颂反应过来,倏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歪到这条路上了?
“你根本不是那种人,你品性这么好,是不是周宴之蛊惑你了?”
“不是。”
“可是他结婚了!他是一个有家室的alpha,你才二十二岁,你还没毕业!”
谢柏宇背对着温颂,抓着栏杆喘粗气,“昨天他们说岳总出轨大学生,我没当回事,现在想来,果然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学长,其实——”
“是那次开会吗?怪不得那次我就感觉他很奇怪,会场上那么多人,他一直看着你的方向,是那次开会之后他跟你联系上的吗?不对,那天他突然进我们办公室,走到你桌边跟你握手,也很奇怪。这么多不对劲,我怎么才反应过来?”谢柏宇懊恼不已。
“学长,你先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你快点跟他断掉,温颂,你不能泥足深陷,他确实能给你带来一时的天堂般的生活,但那不是正道,你难道想被人茶余饭后地议论——”
“学长!”温颂打断他,从毛衣领口拉出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末端挂着一只钻石戒指,“其实,我和先生——不是,我和周总已经结婚了,我不是第三者。”
这会换谢柏宇僵住了。
温颂朝他尴尬一笑。
第26章
楼梯间安静如冰窖, 窗外呼呼吹着北风,稀薄的日光照进来,照不亮谢柏宇的眼。
温颂干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 “我知道很难接受, 你一定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领证的时候我也觉得是天上掉馅饼砸中我了。”
谢柏宇还没缓过来, 盘查似的问:“你俩什么时候结婚的?”
“去年十一月。”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多年前,我是他资助的学生。” 他说完又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立即解释:“你别多想, 去年十一月之前我们都没什么交集, 就是一次意外,我……我怀孕了, 然后就结婚了。”
他说得很平淡, 谢柏宇却如遭雷击。
“怀孕?”
温颂咧了咧嘴角, 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多月了。”
谢柏宇趔趄着往后退。
昨天晚上他只是大脑一片空白,今天温颂一席话直接把他的大脑轰炸成废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