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治疗师,似乎有些奇怪。
想到小铃,他快步上楼,穿过暮光透进的狭长走廊,停在小铃的房间门口。
敲了敲门,“是我,小颂哥哥。”
小铃隔了半分钟才开门,扶着门框朝温颂笑:“小颂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看起来不欢迎哥哥啊。”温颂打趣她,推门进去,看到桌边的椅子倒在地上,温颂的脸色骤然变了,忙问:“刚刚是摔倒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快告诉哥哥!”
小铃摇头,“没有,就是不小心碰倒了。”
她挽住温颂的手臂,将他带到床边,又只身绕过床尾,摸索着扶起椅子。
“哥哥,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处处为我担心。”
“真的没事?”
小铃朝他笑,“真的!”
温颂把带来的零食拿出来,“这两袋你分给隔壁两个朋友,你上回说她们爱吃薯片,我就买了薯片大礼包,各种口味的都有,还有酸奶和巧克力饼干。”
“谢谢哥哥。”
“其中一个叫婷婷的小姑娘是omega,对吧?我给她买了两盒抑制贴。”
小铃是个beta,对抑制剂的事不太懂,想了想说:“福利院应该有发的。”
“福利院为了省钱,发的都是好几年前那种便宜的牌子,出点汗就容易掉,”温颂把抑制剂塞到其中一只袋子里,“没事,用不用都随她自己,用完了我再去买。”
“很贵吧?”
“不贵,生活用品值什么钱。”
小铃这边安顿好了,温颂才放心回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偏偏福利院住宿楼前的空地还没有灯,温颂只能借着楼上的灯光,往大门口的方向走。
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往住宿楼的方向走去。
温颂停了下来,刚要眯起眼睛细看,就听到门卫高声喊他:“温颂,六点半了,再不出去要关大门了!”
“来了来了!”温颂来不及多想,径直走了出去。
到家了,周宴之有应酬还没回来,他和宋姨一起吃了晚饭,上楼打第二份工。
宋阿姨上来打扫卫生,看他键盘上手指如飞,一边擦着廊柱,一边劝他:“哎哟,下了班还这么忙,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没事,”温颂笑了笑,“在学校我也是待在图书馆,我都不知道晚上要做些什么。”
“看电视啊,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打游戏吗?”
温颂笑,“我不怎么喜欢打游戏,我以前在福利院有个妹妹,她眼睛看不见。福利院的大教室里有个电视,晚上大家都去看动画片,她看不了,我也就不看了,在房间里读书给她听,所以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用电子产品,是上大学了才开始用。”
“小姑娘还在福利院吗?”
“嗯,十八岁了,但是先生给她联系了特殊学校,过完年就可以去上学了。”
“那就好,十八岁的小姑娘,眼睛又看不见,在福利院里我怕她受欺负。”
宋阿姨无心的一句话,激起温颂心里的涟漪。
他莫名想起薛岑。
不对劲,两次薛岑出现,小铃的反应都不对劲。
心头猛然一跳。
他拿起手机给小铃打去电话,刚接通就被小铃挂掉了,一分钟后小铃打回来,说:“不好意思,小颂哥哥,我不小心碰到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薛岑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电话那头的小铃明显呼吸急促。
“不管发生什么事,告诉哥哥!”
良久,小铃才开口:“哥哥,他要报复——”可她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尖叫。
温颂几乎是夺门而出,宋阿姨吓得追在后面:“不能跑不能跑,小心呐!”
.
.
.
周宴之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宋姨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一下子就冲出去了,现在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我八点半的时候就给您打过电话了,您没接。”
周宴之拨通温颂的电话,对驾驶座的黄师傅说:“去斐城福利院。”
他是和警车一起抵达福利院的。
远远的,就听见吵嚷声。
门岗亭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伸缩门半开着,周宴之和民警一同快步走进去。很快就看到副院长急匆匆跑出来,和民警打招呼:“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么晚了打扰您。”
副院长看到周宴之,眼熟却认不出来,“您是……”
周宴之回答:“我是温颂的爱人。”
副院长诧然须臾,催促道:“您快进来吧,温颂和我们这边的医生打起来了。”
周宴之当即走了进去。
远远就听到温颂愤怒的喊声:“你敢打她?你还是人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温颂一向乖顺怯懦,在他面前说话都像蚊子哼,周宴之从未听到温颂发出这样的声音,脚步停顿了一瞬,又迅速迈了上去。
二楼走廊里,温颂被两个人架着,头发乱了,外套领口也歪歪斜斜,还不解气要往上冲:“调监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畜生打着康复训练的幌子,对那两个女孩做了什么!”
对面的薛岑衣衫凌乱,面色发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打了小铃!”
“我没有,她在撒谎。”
温颂作势要去踹他,被薛岑提前预判,抄起一旁的垃圾桶就要往他身上砸,周宴之的动作已经很快了,还是没来得及,他眼睁睁看着温颂的肩膀被塑料桶狠狠砸了一下,还淋了满身的垃圾。
保育员扬声道:“薛医生,行了!”
温颂却没半点惧色,作势要冲上去与薛岑缠斗,他用力挣脱保育员和保安的手,咬牙切齿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铃,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薛岑知道他是一个怀孕的omega,冷嘲热讽道:“爬上资助人的床带球上位,在这边装什么善人?”
薛岑说着又抄起垃圾桶,刚要往温颂的身上砸,就感觉到有一个高大的阴影向他靠近,下一秒,他就被人狠狠摔在墙上,后脑勺只有分毫之差就要撞在消防栓上。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周先生!”民警赶过来稳定局面。
温颂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周宴之,没认出来似的。周宴之要靠近,他猛然往后退,低头把手背到身后,“我身上太脏了。”
他主动向民警说明情况。
一个小时后,派出所的长椅上。
温颂和小铃并排坐着。
小铃先开了口:“哥哥,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个月前,婷婷告诉我,薛医生每次给她做康复训练都会在她房间里呆很久,我就开始留意了,因为他喜欢穿着皮鞋,用鞋尖点地,所以我一听就知道他过来了……每次他在婷婷房间里停留超过二十分钟,我就带着小胖过去,他就记恨上我了,隔三差五过来找我的麻烦。”
小铃也有些后怕,声音细微发颤,继续道:“昨天他夜里偷偷进了婷婷的房间,我立即冲到走廊里大喊大叫,把他吓跑了……所以他今天就来报复我了。”
她手上一张创口贴,温颂的脖子上也有一张,都是薛岑打的,还好不严重。
小铃紧紧握住温颂的手,抽噎着说:“因为我有哥哥保护,薛岑不敢轻易伤害我,所以我也想像哥哥那样保护其他人……”
“我算什么保护?”温颂抹着眼泪,“我怎么这么没用?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受苦。”
“没有受苦啊,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