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其余人并不清楚袁恒宇口中的“他”是男是女,只依稀猜到,袁恒宇大概是毕业的同时,失恋了。
还得是沈正一,仗着他和袁恒宇复杂的社交关系,斗胆伸出一只手,抚上前去,聊表关照,说一句:“兄弟,你不要太伤心。”
袁恒宇嘴上回应着不会,眼泪的开关打开后,却好像轻易关不住闸,让沈正一一时间手忙脚乱想做些什么,可当下的他一筹莫展。
他无能为力地看袁恒宇面无表情呆坐原地,不断掉泪频繁眨眼,泪珠短暂停留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霎时间再落下来,周而复始。
而后,他说出那晚沈正一记忆中的最后两句话:
“没事,我没事。”
“给我一张面巾纸……”
第117章
临近十一点,沈正一醉成烂泥,萧云徊也被酒精束缚到堪称手无缚鸡之力,他想扶沈正一简单洗漱上床,哪知这人早已重如泰山。
他顶着满头的小星星,昏昏沉沉给袁恒宇打电话求救,让他从学校过来,帮忙善后。
袁恒宇接到电话后不久,便赶到他们在南京的出租屋。
托袁振峰的福,袁恒宇对收拾醉鬼经验丰富,三下两下就将沈正一扔到萧星星房间的那张床上。
随后,他才转过身来,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醉但没有全醉,醒估计还得几个小时的萧云徊。
最近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一些改变,萧云徊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摆出哥哥架势,严肃时间减少,撒娇时候增多,他喜欢这样。
尽管如此,一脸醉意朦胧还主动勾搭上来献身的萧云徊,还是让袁恒宇眉头紧皱——他明知醉成这样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胡乱耍流氓,简直是普天之下撩完就跑不负责任第一人。
“小宇~”
趁着袁恒宇将他的手臂搭到颈后准备将其运输回床上之际,萧云徊的手勾住袁恒宇的脖子,身体也不大老实起来:“嗯~~想要……”
说着,他带着酒味的热烈呼吸,略显急促地拍打在袁恒宇的耳畔。
“你喝醉了。”
袁恒宇朝萧云徊的反方向侧过身体,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扒下萧云徊的手,打算走出房间给他打茶解酒。
他这一拒绝,好似莫名激起了萧云徊的征服欲。
萧云徊快速抬起被袁恒宇卸下的手,重新攀上袁恒宇的肩膀,勾引式地亲吻袁恒宇的耳垂,挑逗到他身体快速起了反应:“你还装正经!你最喜欢装正经!”
看来萧云徊是完全醉了,平时他碍于哥哥形象爱惜脸面如命,现在倒一副纯真可爱撒泼打滚的小样,袁恒宇微微一笑,欣赏起来。
然而,他还是颇具科学精神地解释:“那是因为你在摸我。但现在也不能做,因为你醉了,我去给你倒杯茶。”
袁恒宇正要起身,萧云徊箍住他的手却不想轻易放人,只听萧云徊越来越不高兴:“讨厌你,现在越来越正经!以前明明很听话,又听话、又可爱,傻傻地跟着我……不会乱跑!”
骂归骂,哥哥架势居然不忘顺道捡了起来,袁恒宇无奈地在心中叹息一声,坦诚地反驳:“我现在也没有乱跑。”
“你有!”萧云徊听袁恒宇竟敢忤逆,立刻来劲,绑住袁恒宇的手也放松开来,面对面,摆出想要理论的架势:
“你……”
你原来在毕业那天,为我哭过。
你原来出现在2020年夏天我住的那间医院,难怪梦中牵住你的手,仿佛跌入温暖的湖水,如此真实如此治愈,让我反反复复醒不过来。
“小宇……”
萧云徊说不出话,只呜呜哭,他问不出那年袁恒宇是不是每日坐四个小时的来回火车,只为静静地看昏睡在病床的他一小时。
他太难过,那年他为他哭过,而他现在才知道。
沈正一说,2020年,萧云徊从樱津回星港,回来后躺了不到一天,立即进了医院,昏迷不醒,不见好转。
韩彩蓉萧星星关心则乱,急得直掉眼泪,恨不得终日求神拜佛。
还是林超旁观者清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联系了袁恒宇,告诉他这个消息。
那时袁恒宇毕业在即,毕业设计修改到最后阶段,但他义无反顾踏上了往返于星港与杭州的火车,早出晚归,一边通勤一边修改毕业论文,只为每日探视得见的短短数刻。
“不要离开我……”
萧云徊仗着酒劲在袁恒宇面前任性,紧紧搂住他。
他恨自己不像他一样勇敢,恨自己总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和骄傲,恨自己因为害怕未来的变数和眼下得不到的祝福,而轻而易举放开手。
“我不是在你身边吗?”袁恒宇不明所以,看萧云徊猝不及防伤心起来,赶忙调动并不丰富的恋爱词汇库安慰:“我们现在一直在一起了。”
袁恒宇显然不知道,对久别重逢的爱人来说,老调重弹多有杀伤力。
故而,如果不是沈正一多嘴,萧云徊永远不会知道,袁恒宇在散伙饭的眼泪,和他后来握住他的手,静静守在他身旁,一天,两天,五天,端详他的睡颜。
而即便有沈正一,萧云徊也不可能知道的是,那年袁恒宇收到林超的电话,说你哥从樱津回来,大病一场,你过来看看吧。
袁恒宇心中有气,却也担忧萧云徊的状况,就算学业到了关键冲刺时刻,他还是毫不犹豫踏上归途。
他本来设想,到医院看他一眼,确定无事,掉头就走,反正他也不需要他。
可是,当他再看见他,和最后一次视频时相比瘦了一圈,细软的头发蓬乱地散在额前枕上,全然没有平日里或意气风发或耀武扬威的迷人神采,他觉得心脏停跳了半拍,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他顾不得想他醒来后会很生气,难以克制地在韩彩蓉面前牵过他的手,连手腕都纤细到陌生。
出乎意料地,他听见他迷迷糊糊喊道:“小宇……不要走。”
他以为他是醒了,便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将眼睛贴近他的脸庞。
随后,他又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重复说着一样的话:“小宇,不要走。”
看来他只是在梦呓,看来他没有不需要他到他想象的地步——至少在梦中是如此。
袁恒宇安静地坐定下来。
他本来负气想,陪他坐上一会儿,没事的话,明天就不再来。
可当他握住他的手,即便是在韩彩蓉面前握住,他下意识又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
那天下午探视的一小时,袁恒宇数过,萧云徊在睡梦中一共叫了他的名字38次,平均每分钟0.63次,因为这样,他对他的愤愤然大概也消失了63%。
他决定每天都要来,他要数一数,他一共会叫几声自己的名字,好以此确认,他究竟口是心非到何种程度,才能狠下心来将他抛弃。
萧云徊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到第六天早上,他醒了。
林超打电话给袁恒宇,吞吞吐吐报告这个好消息,彼时袁恒宇正坐在通往南京的火车上。
在火车上的袁恒宇,奇怪林超怎么支支吾吾,正思考也许沿途信号不好,突然电话那边传来韩彩蓉的声音。
韩彩蓉的声音没有断断续续,她清清楚楚地说:“小宇,你不要来了。”
“为什么?”这是袁恒宇当下的第一反应,他向来喜欢问问题,何况那个最会回答他的人,还躺在星港医院的病床上,他正要去看他。
韩彩蓉看来并不惊讶袁恒宇会有此一问,从容回答:“你们已经分手,互相见到,怕更难过,怕他身体好不了。”
袁恒宇不认可这个论调:“可是他五天一共喊了我的名字287次,他想我,他醒来想看见我。”
窗外稻田呼啸而过,车内的袁恒宇拳头紧握。
“他看见你,然后呢?”韩彩蓉问:“你还是学生,要很久才能毕业。他这些天劳心劳力,你能为他分担什么?经济压力?世俗偏见?商业决策?”
“我……”袁恒宇竟然被问到无言以对,他仍不服输:“我可以陪着他,这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