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吗?”韩彩蓉有些冷酷地说:“你还太年轻,身上有很多不确定性。他从小逞强惯了,从不诉苦,他需要能看透和体谅他脆弱面的人,需要能让他依靠的人。小宇,你能做到吗?”
“我……”袁恒宇再次被问住,他举着手机,看窗外疾驰的风景,在极短时间内揣摩韩彩蓉问出的问题。
他想起那次他们在星港最高档酒店的套房里,他回答一题,萧云徊便问出新的一题,萧云徊的脑海里好像忧虑着许许多多问题,而这些袁恒宇从来都没有想过。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现在好像做不成韩彩蓉说的那种,萧云徊能够依靠的人。
袁恒宇不想放弃,还在思考如何应对,却听韩彩蓉叹息一声,劝道:“小宇……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们不适合。长痛不如短痛!”
袁恒宇正想反驳,他们两人只要彼此陪伴,就不会痛。
韩彩蓉再说:“他今天醒过来,工作顺利、家人朋友都在身边,他看起来很满足、很快乐。”
韩彩蓉的意思是,萧云徊已经不需要袁恒宇了。
袁恒宇曾经也这样以为,可他困惑,萧云徊会在五天内,于睡梦中叫一个不需要的人的名字287次吗?
他主动争取:“我想和他通一下话!”
他要亲自确认这件事。
“小宇,”韩彩蓉换作语重心长劝:“他因为你,总是伤心,现在好容易适应了没有你的生活,已经不伤心了。你希望他伤心吗?”
“不希望。”袁恒宇对韩彩蓉说的话有些无所适从,但这个问题,他斩钉截铁回答。
“那么,你们不再联系,他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伤心了。你明白吗?”韩彩蓉循循善诱。
“我……”袁恒宇本能地拒斥这种逻辑陷阱,但他好像没有更强劲的路径,以打败韩彩蓉的假设。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挑战韩彩蓉的逻辑,就听见韩彩蓉那边好像应了一声,然后她说:“探视时间到了,我要进去看他了。小宇,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
由不得袁恒宇深思熟虑后再做回答,韩彩蓉着急忙慌挂断电话,袁恒宇嘴里的“明白”,含糊在喉咙口,终究没有机会再讲出。
2020年,袁恒宇乘坐的那列火车,如期到达南京,却没有将袁恒宇载去萧云徊的身边。
“小宇,不要走!”
2023年,袁恒宇眼前的萧云徊哭得稀里哗啦,说出2020年在星港病院,他昏昏沉沉梦中呢喃的同样话语。
这一次,他可以义无反顾安慰他:“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孰料,萧云徊俨然袁恒宇对他撒下过什么弥天大谎,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怎么办,我比我想象的还要离不开你,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把那些丢失的时光找回来?”
袁恒宇一边忙着替萧云徊擦眼泪,一边一头雾水词穷畅想:“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听见“以后”二字,萧云徊激动的情绪停下来,可不一会儿,他又将鼻息埋进袁恒宇的肩头,悲切地说:“可是以后那么远,可是以后我们相隔那么远……”
袁恒宇知道萧云徊有许多心事,曾经,他恨不得抵达他的大脑,去探索他究竟在惆怅什么,忧虑什么。
可当他真的说出来,他又觉得,萧云徊的想法,怎么那么奇怪,那么……可爱?
他问道:“星港和南京,不是很近吗?等韩奶奶康复以后,你再回南京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原本趴在他肩头的萧云徊,意识还在未来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猝不及防听袁恒宇说“南京”,只觉得更加伤感:“南京是现在时,美国才是未来时!”
“美国?”轮到袁恒宇一头雾水。
萧云徊酒精加持,索性摊牌:“我早就知道了,你要去美国读博。”
说完,他叹一口气,对自己无可奈何:“我还想和你做好多好多事……”
“我想和你再去杭州,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西湖边拥抱,在河坊街胡吃海塞,在千岛湖骑行划船。”
“我想和你再去义乌,这次我们清楚彼此的心意,我们各自买一碗盖浇饭,在从前最忙碌的黄昏,盘腿坐在马路牙子上,边吃饭边看人来人往,幸福地体会人间烟火。”
“我想和你再去香港,这次不许你缺席,我们错开你工作忙碌的时间,你坐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
“可惜没有时间了……”
“小宇,你知道吗?好多好多时候,我总是阴暗地幻想,你可以不要走,不要奔向那些我一点也看不见的光明的远方,只是留在我身边……”
仗着醉意,萧云徊越说越动情,越说越心口合一……
终于,他意识到自己提出了极不合理的请求,连忙凭借仅有一丝理智对抗酒精,故作镇静,吸一吸由于哭泣堵塞的鼻子,找补道:
“但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放心,我会欢欢喜喜送你走,平平安安等你回来。”
“这一次,换我等你,五年也等,多久都等。我说到做到。”
袁恒宇:“?”
袁恒宇:“……”
袁恒宇无话可说,二话不说,低头将萧云徊吻住,顾不得他究竟是酒气熏天还是酩酊大醉。
第118章
袁恒宇二话不说,低头将萧云徊吻住,顾不得他究竟是不是酒气熏天,气势凶猛,攻城略地。
刚借着依稀酒劲许下承诺的萧云徊,本来尚未反应过来,只对袁恒宇突如其来的吻情不自禁逆来顺受,随后渐渐适应、渐渐享受,喉头流露丝丝喘息,双手主动攀上袁恒宇的脖颈,一边配合,一边回应。
亲到总算酣畅淋漓,两人分开来,睁开眼睛。
袁恒宇看着萧云徊,问:“酒醒了吗?”
萧云徊搂住袁恒宇,做错事一般点点头,回:“现在醒了,可刚才也没有醉。所以说过的话,全都算数。”
袁恒宇抬起嘴角笑一笑,再问:“那如果我不去美国,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萧云徊立即直起身来,觉得自己更醒了,前所未有清醒:“谁不去美国?”
袁恒宇看萧云徊大惊小怪的样子,只觉可爱,他宠溺地捏一捏萧云徊的鼻子,再回:“反正我不去。”
“真的假的?”萧云徊激动得藏不住,仿佛天上掉馅饼一般:“你之前不是说你……”
“我什么?”袁恒宇一头雾水。
萧云徊差点忘了,袁恒宇这小子可不是那种会听潜台词的人。
他实在不想提醒袁恒宇,他半年前的话自己仍然记得清清楚楚,还忧患至今,可不说破他也不明白:“那次我们和杨童一起吃火锅,我问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你说你打算升学,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袁恒宇就事论事回答,没有任何延伸。
“后来我听沈正一说,你已经准备好英语考试,打算出国。有时晚上,我看你都要回英文邮件……”萧云徊明人不说暗话。
“因为美国那边确实有意向的导师,本来已经和两边的导师说好,去年下学期开始申请。但是后来我做出了选择,我选择留在国内升学。”
袁恒宇汲取本科求学择业时期二人吵架的教训,认为这些决策琐事都不再需要烦扰萧云徊。
“所以……”萧云徊,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才不去美国的?”
“是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问这个问题。”萧云徊突然提出和袁恒宇本科毕业时候雷同的疑问,让袁恒宇拉响警报。
原本浓情蜜意的氛围,也由于袁恒宇微蹙的眉头而略显紧张。
萧云徊先是一愣,而后思潮翻涌,会意到袁恒宇怒意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