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期年看见他了,记起上回在健身馆,自己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忍住管闲事,在路边停车按喇叭,放下车窗叫他名字:“付唯。”
付唯停下脚步回头,漂亮的眼瞳中满是意外,“想起我的名字了吗?”
程期年心底那丝愧疚,又稍稍加深了一点。
避开他的问题不答,程期年撑着手臂问:“你没开车?”
“没有。”付唯说。
“陈星粥不送你?”男人又问。
付唯睫毛垂下来,小幅度地颤了颤,“表哥有急事先走了。”
程期年闻言,忍不住嗤了声,“为什么不打车?”
“我坐地铁。”付唯说。
程期年打球这么久,从不知道这里有地铁。他拿手机出来搜地图,找到最近的地铁后沉默。
付家开公司也不穷啊,他按开了车门锁,言简意赅道:“上车。”
付唯没有推辞,绕到副驾驶上车。
程期年发动车子,汇入前方主路,“你车呢?”
付唯面有难色,指尖攥着身前安全带,有几分难以启齿。
程期年嘴上不追问,心底却愈发纳罕,穷得连车都卖了?付家出事要垮了,陈家也要垮了吗?他送付唯到地铁站,看对方进了地铁,在车内迟疑片刻,拿起手机打电话:“替我查查付家出了什么事。”
那边的人应下,电话挂断以后,他看向副驾驶座下,发现地毯上有东西。程期年俯身去捡,是付唯的身份证。照片拍得挺好看,但付唯似乎不上镜,照片还没本人好看。
不过打球带身份证干嘛?程期年指尖敲着方向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记起他下午在球场说过,后天有场工作面试,程期年嫌麻烦地拧眉。
面试得带身份证吧,这东西还挺重要,他要尽快还回去。可他明面上没付唯联系方式,也不想暴露Whiskey是他私人号,而陈星粥名片早丢了,程期年开车回家,晚上抽空联系齐止,找他要陈星粥号码。
“不是嫌他烦吗?你找他干嘛?”齐止问。
程期年说了身份证的事。
岂料齐止直接推付唯微信给他,程期年这才知道,下午那场网球,是付唯约的,不是陈星粥约的。
程期年差点儿气笑,自己加了齐止微信,还让他上齐止那推荐,小心思还挺多。他拿工作号加付唯,说他身份证落下了,本是想询问他地址,找同城快递送过去。
可付唯打字比他快,没等他一句话打完,就说明天过来取,找他要公司地址。
程期年并未太在意,公司地址打完又删了,想起来自己明天休假,他改成住址发过去。
C:明天我休息。
小火炖粥:谢谢,我明天早上过去,麻烦您了。
发出去这行字,付唯垂眼看向桌面。程期年的行程表,他已经打出来了。这周每天都有安排,除了明天那栏空白。
所以他赌,程期年明天在家休息。现在看来,是他赌对了。
付唯唇角翘起。
他定了个闹钟,很早就睡下了。早晨换好衣服下楼,阿姨在厨房做早餐。付唯空闲过去帮忙,被阿姨赶出去后,他去院子里逛了逛。
刘伯架了张梯子,在修剪树枝。下来的时候没踩稳,付唯上前扶了一把,受对方后跌的冲劲,撞在后方的窗框上。
他穿了件春款衬衫,只觉得背脊上方摩擦刺痛,当时就有血珠溢出,蹭在了白衬衫上。刘伯紧张坏了,要拉他进门处理伤。付唯一脸不在意,说先上楼换衣服。
他回房间照镜子,见只是蹭破皮和淤青,没换衣服也没处理伤口,只往衬衫外套了件薄开衫,就趁刘伯不注意时,悄悄地出门了。
付唯打车去程期年家,在门口核实了身份,一路跑进了小区里。最后停在电梯口,他已经热得额头冒汗,胸口起伏气息微喘了。
程期年给他开了权限,他搭电梯到男人家门外。大门是开着的,付唯没有进去,只轻轻喘着等在门外。
身份证放在玄关柜上,付唯只当作没有看见,等房子的主人出现。程期年在做早餐,从厨房里出来,拿身份证给他,走近后看他面红气喘,额前碎发微微汗湿,视线不免多停留一秒,“这么急?”
付唯舔舔干燥的嘴唇,稍稍气匀后小声询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男人神色微顿,退后打开鞋柜,拿一次性拖鞋,“进来喝。”
“谢谢。”付唯眼眸轻弯,走进来弯腰换鞋。
程期年进去拿杯子接水,付唯关上门走入客厅,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开始解开衫扣子。脚步声出来时,付唯已经脱下开衫,抱在手中转身解释:“我有点热。”
对方没有接话,而是看着他道:“转过去。”
付唯眼神有些疑惑,听话地转了过去,将自己的后背露给他。
后背的衬衫上方,蹭着一点鲜红的血迹。确认自己没看错,程期年将水杯给他,“后背衣服上有血,在哪蹭的?”
付唯接过水没喝,先是茫然随即回忆,最后不好意思地恍然道:“早上起床的时候,后背撞在窗框上。”
“出血了没发现?”程期年拧眉。
“当时有点痛,但我急着出门,以为只是淤青。”付唯犹豫着答。
“伤口最好处理一下。”原本想和他算老齐的账,眼下也都搁置在一旁,程期年去找医药箱。
医药箱就在客厅,他打开柜子拿出来,一边转身一边开口:“衣服掀——”
程期年视线定住,剩余的话消失在嘴边。
付唯直接脱了衬衫。
第6章
说脱也不完全对,他也只是解开扣子,将衬衫褪到了臂弯里。布料堆积在他腰上,腰以上的位置,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客厅中采光极好,早晨的阳光透窗洒落,大概是很少见太阳,付唯的后背白到发光。一对肩胛骨微微内收,背脊中间沟壑狭窄漂亮,他的肩背薄而不瘦,覆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是收紧流畅的。
应该是在健身房练出来的,程期年拎医药箱的手收紧,面上神情微微一变。从付唯背上收回目光,他眼底有些沉。
付唯转过头来,对上程期年视线。
他黑眸中盛着日光,眼底干干净净的,明媚却又沉静,什么多余的念头也没有,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程期年心头略有迟疑,与他对视后,多了几分不确定。或许是他想多了,付唯没有其他意图,他沉默地鉴定与评判。
“伤口应该在肩胛骨旁,这样比较方便,不是吗?”付唯轻轻歪头,眼里透着疑惑。
程期年抓医药箱的手微松,面上有少许的不自然。直到付唯此刻提起,他才想起来,刚才一眼瞥过去,他竟丝毫没留意到,对方背上的伤口在哪里。
他无法给出肯定回答,只能模棱两可轻点头,略作掩饰地沉声道:“你转过去。”
付唯转了回去,后背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这才看见,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的确就在肩胛骨旁边。中间有块皮擦破了,出了一点血,但不多,所以付唯才没发现。
他拿棉签出来消毒,手背撞在付唯背上,碰到的那小片皮肤,触感细腻而又柔软。程期年捏着棉签定定神,余光滑向付唯的脸侧。
付唯好似没有发现,也没有任何反应,尾睫平静地垂落,唇角自然地抿起。程期年无端松了口气,从他侧脸边收回眸光,却发现他耳垂泛着粉。
男人手上动作顿住,喉头隐隐地烫了起来。
付唯终于有所察觉,眼睛不自然地眨动,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敏感——”
话脱口而出,意识到措辞不对,他变得更加紧张,“我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张开整只手掌去捂,而是捏住了自己发红的耳垂,“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让人帮我处理背上的伤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捏在耳垂上的那枚指尖,因为用力隐隐泛起白来。
饱满红润的耳垂,修长葱白的指尖,烙印在程期年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