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在他手里喘粗气,“付唯不喜欢我,还是愿意和我接吻。程期年,”他像台老旧的风箱,发出粗砺漏风的声响来,“当年付唯能为了付家,和我订婚,现在也就能为了付家,和你谈恋爱。”
“没有什么是他付唯做不到的——”程万里发出嗬嗬的沙哑笑。
拳头裹着劲风砸过来,程万里被他打倒在地,裂开的嘴角流出血。程期年将他上半身拽起,面若冰霜带着震怒,“程万里,你信不信,就算我不动你,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在南城吃尽苦头。”
程万里歪着嘴角没说话,眼睛里有恐惧,也有愤恨与不甘。血顺着他下巴滴落,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滚了出来。
程期年冷冷垂眸,随后视线定住。他认出来,那是一支录音笔。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他拽程万里的力道加大,随手将对方甩倒在地,看程万里的眼神,如同看瘫软的垃圾。
程万里倒在地上喘息,一只手哆哆嗦嗦挪动,摸到那支掉出的录音笔,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
付唯的声音传出来,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掩地,清晰落在程期年耳朵里。
第一段他听到付唯说:“我听说程期年拒绝了你们家?靠脸也是我的本事。换作是你这张脸,那张床你爬得上去吗?你能用这张脸,换来程期年的施舍吗?”
第二段是程万里的声音,他听到程万里问付唯:“程期年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也不想看程期年被算计吧?没了程期年的帮衬,付家以后可怎么办?”
他听到付唯没有反驳,也听到付唯说:“是啊,怎么办。”
录音一共两段,来来回回地放,程期年一脚踩上去,声音终于停下来。
程万里躺在他脚边,大口大口喘了片刻,眼尾斜挑起来,舔着嘴巴上的血,神情阴郁地看他,“付唯送你的袖扣,去年就停产了。他在英国提前买好,回国后接近你,继疏远的陈家后,给付家物色新靠山,一切都早有预谋,不信你可以去查。”
“他最擅长做这种事。”程万里说着说着,突然语速急促,流露出愤懑来,“当年我会喜欢上他,也都是他背后算计。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我不可能会对他一见钟情……”
程期年一脚踹上他肚子,声线狠厉令人毛骨悚然:“闭嘴。”
付唯给程期年发了两张照片,第一张对方回得很快,第二张却迟迟未回。他没有再发,将两杯酒放在吧台上,等程期年回来喝。
程期年回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还要晚一些。付唯已经洗完澡,坐在客厅里看电影,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门口传来开门响动,付唯听到后抬头,就见玄关里没开灯,关门声落下没多久,男人从黑暗里走出,停在阴影与灯光交界处,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怎么不开灯?”落地灯光线暖黄柔和,程期年比那盏灯还高,付唯看不清他的脸,伸手打开了吊灯。
白炽灯光亮起那一瞬,他能够明显感知到,程期年落向他的视线,笔直移向了其他地方。付唯跪在沙发里,面朝男人站立的方向,怀里压着一只抱枕,终于看清对方脸色。
程期年周身气压很低,面上没有情绪变化,眉宇间压抑又阴沉,看起来心情很糟糕,甚至还有可能动过怒。
付唯下巴抵着抱枕,眼中浮起点诧异,直起上半身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期年视线投回来,看他的眼眸里很黑,语气里掺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冷淡。
付唯心思敏锐,丢开抱枕朝他靠近,双手按住沙发扶手,抬起脸要去亲他,却被对方偏脸躲开了。
程期年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毫无波动地开口:“我去洗澡。”
付唯没说话,观察他离开的背影,垂着眼皮蹙起眉来。他第一反应是猜测,或许对方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念头浮出的下一秒,他又很快地否定掉了。他不该刻板看待程期年,他了解程期年,对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将工作上的问题,下班后带回到家中,迁怒给其他人的性格。
所以问题不是出在别的地方,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让程期年不高兴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付唯从沙发里下去,站在浴室门外等他。程期年从卧室出来,付唯靠着门边墙壁,不错眼地盯着男人看。
程期年好似没察觉,就这么直直越过他,要往浴室里头跨。付唯悄悄伸出一只手,力道很轻地拉住了他。
对方没有挣脱,停下脚步缓慢地偏过头,眸色黑沉地扫了他一眼。
付唯勾着他手指,抚摸他手指骨节,抿着唇没说话。
程期年也没有催促,就这么仍由他勾着,面无表情立在他跟前。过了一会儿,付唯终于出声问:“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良久的沉默后,程期年缓缓吐出字:“有。”
“那就现在说吧。”付唯道。
程期年手握紧了,将他的手紧紧圈拢,神色终于有了起伏,却是一点一点下沉,声音亦是低暗干涸的:“你想现在听?”
付唯点了点头,“现在。”
话音落下那刻,圈拢他的那只手掌,就骤然间无声放开了。
程期年身体转过来,伴随着粗沉的呼吸,胸膛轻微急促地起伏,他没有再碰付唯一下,就这么笔挺僵直地站着,千万种情绪呼啸着涌过心头,最终在眼底凝结成深潭。一弯只要不坠入石块,就能始终维持死寂的潭水。
“付唯,我问你。”男人语气冷沉发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找我,替你收拾付家的烂摊子?”
付唯愣住了。
他记起自己的承诺,记起自己说过的话,他答应过程期年,不会再骗对方。
付唯缓缓点头承认。
“是。”他如实说。
第63章
程期年洗完澡就走了,走前还很平静,提醒他冰箱里有蛋糕,别忘了吃。但也仅此而已,对方看起来像在气头上,并不想留下和他谈别的。
付唯没有拦他,过了一会儿起身,在浴室洗脸台上,发现他留了支录音笔。付唯听了录音笔,才反应过来,是被李牧与程万里合伙算计了。
第二段录音是程万里录的,至于第一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沈家寿宴那晚,那位屈尊降贵来邀请他跳舞的赵家公子。
对方分明瞧不上他家世,却还做这种违心的事,而后又因为被他下面子,带了人来后花园讨说法。付唯本以为,又是一场大冒险游戏,拿他当作游戏消遣。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得李牧授意,故意想来激怒他,以此套他的话。
付唯吃完了蛋糕,拍照片发给程期年,对方没有回。他睡在程期年家没走,当晚程期年一夜未归,他去找沈一鸣喝酒了。
沈一鸣准备睡下,披着浴袍起来,叫人给他开门。沈一鸣住的别墅,地下室有间酒窖,程期年进门以后,就下楼去搬酒。
他坐在一楼看着,等程期年上来,戴上眼镜观察他,“心情不好?”
程期年摆明了是要酗酒,沉着脸往杯子里倒酒,心烦意乱地灌入喉咙。
沈一鸣就猜到了,“付唯的事?”
男人握着酒杯偏头,眼里暗得望不到底,话语冷漠而冰凉:“程万里找过我了。”
沈一鸣问:“说什么了?”
程期年三言两语,将整件事简单说了。沈一鸣听完,露出果真的神情,“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他们的离间计。”
“我知道。”程期年喉结滚了滚,“但并不代表,我就会不在意。我问了付唯,”男人面容冷凝,情绪剧烈翻绞,“他承认了。”
沈一鸣并不意外,“我提醒过你,他目的不纯。”
杯底重重磕在吧台上,程期年狠狠拧起眉来,想也不想地张口反驳:“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沈一鸣这才抬眼,“那是什么?”
程期年被问倒了,在他的话里愣住。那是什么?从今晚见过程万里后,始终积攒在胸腔的沉郁,到底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