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聂先生吗?”售后客服温柔地问,“刚刚您在网页售后单里登记的黑天鹅款式袖扣,需要维修吗?”
聂钧看着静静躺在桌上被灯光照射的流光溢彩的钻面,回想起甲板上孔温瑜的白皙流畅的下颌线。
“是。”
“钻掉了维修费用是一万三千块,”售后说,“稍后把地址发给您,到店或者邮寄都是可以的。”
“好,”聂钧说,“谢谢。”
挂断电话,聂钧找来气泡袋,把东西装进去,又用胶带仔细缠好,准备明天去快递站寄走。
躺在床上他回想今天孔温瑜找他要笔是什么意思,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想用笔写手机号,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
……后悔。
聂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包装好的气泡袋。
不过也没关系。
渐入夏,气温一天比一天高,聂钧早晨是被热醒的。
冲了凉水澡,穿统一要求的黑T恤去上班。
去值班室签到,秘书也在,见他进来站起身来,笑着说:“聂钧?老板要见你。”
聂钧愣了愣。
秘书抬头看时钟,催促他:“快快,说五分钟内。”
聂钧跟着看了一眼时间,穿上外套:“走吧。”
秘书带领他走入主楼,推开门,是独属于孔温瑜的地盘。
路过宽敞的圆形大厅,通过一道道隔绝视线的幔帐,聂钧甚至产生一种正在走进盘丝洞的错觉。
凌秘书说:“钧哥,昨天谢谢你。帮我把手机找回来,帮大忙了。如果真的丢了,我肯定要挨骂。”
“不用谢。”聂钧说。
凌秘书带他走过长廊,察觉到这氛围视乎有些沉重,便宽慰道:“进去后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应该、可能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这个‘应该’‘可能’的使用增添了一丝喜剧效果,聂钧还没说话,秘书先笑了:“总之,不用太担心。”
聂钧颔首,跟着他在书房外停下脚步。
秘书输入密码,随后又验证指纹。
聂钧看了一眼,防弹门。很难短时间内通过外力暴力破坏。
他又看了一眼秘书,发现有可以短时间内进去的方法。
——挟持凌秘书。
凌秘书无知无觉,走在前面,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宽大厚重的书桌,深色的真皮座椅,整排乌木连座的高大书柜。
如果孔温瑜坐在这里,那场景一定非常妙。
——一面穿着正经严肃的衬衣长裤,禁欲的要死。一面脸色白皙,嘴唇嫣红,长发半扎垂在身后,性感的要命。
凌秘书在书桌后面整排书柜中找到一扇机关。
推开门板时转头对着聂钧笑了一下:“有事叫我。”
聂钧顿了顿,说:“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他很少用类似这种的迟疑不决的语气说话,凌秘书看时间还差一点,连忙道:“你说。”
聂钧看着他:“大概三年前,七月份,孔温瑜去过乌斯兰海岛吗?”
“去过。”凌秘书立刻回答。
孔温瑜去过的地方非常之多,作为他的秘书,哪怕事无巨细为他安排行程,也不可能把每一次外出的时间地点都记得这样清楚。
凌秘书在他投过来的视线中笑了一下,解释道:“因为去过太多次了。七月回来后,八月初又去了一次。次年三月一次,那会太冷了,有些冰没有化开,没法下船,于是我们只能返航。次年七月去了最后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
聂钧面色如常,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他其实早已确认过了,在很多只能窥见背影和侧脸的时刻,没必要再多这一次。
凌秘书问:“你听海队长说的?不过他不知道原因,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没有跟着。”
“你知道原因?”聂钧问。
“不确定。”凌秘书提醒道,“钧哥,五分钟到了。”
聂钧不再多问,走入密室,凌秘书在他身后关上门。
走过一段平整四方的置物架,再往前一步,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但是光线仍不明朗。室内没开灯,唯有大屏幕发出一层光,上面播放着一部法国战争时期的电影。
孔温瑜坐在沙发椅上,向后靠着,脸部的五官被朦胧变幻的光笼罩着,黑的黑,亮的亮,像照了一层冷色调的蒙版。
他是这样的。
五官挺拔,侧脸高冷,眼角弧度生人勿近。
但是和颜悦色时正脸竟然会显得娇憨起来,尤其在特定的某些时刻。
聂钧回想起他月下的肤色。
不是昨天,是三年前的七月。
电影画面蓦然停止,孔温瑜按了暂停键,声音也跟着一并消除。
骤然隔绝的空间,秘而无声的场景,刺激的他有一些耳鸣。
“开灯。”那有一点凉,又有一点喑哑的声音命令道。
聂钧巡视四周,在入口处找到一处开关,试了几次,才准确得打亮屏幕前那一块区域的灯光。
“怎么知道那里是开关,”孔温瑜在微暖色的灯光下没抬头,仍旧注视着巨大的电影屏幕,“进来过?”
聂钧顿了顿,说:“看着有点像。”
室内安静了几秒钟,孔温瑜轻轻笑了一下:“怕我?”
他笑起来很有一种无情道仙下凡尘的感觉,有些不沾尘埃,又有些自甘堕落。
聂钧没说话,高大的身影投下长而重的身影,像夜里的山脉。
孔温瑜等了一会儿,转过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过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他的脸上。
聂钧站着没动。
“你是A组的,”孔温瑜问,“昨天应该休息,怎么没休息?”
聂钧顿了顿,中规中矩地回答道:“不需要休息。”
“不需要。”孔温瑜缓缓重复道,过了片刻又慢吞吞地问,“我之前,见过你吗?”
聂钧心里突了一下,以为他想起了什么。
孔温瑜继续说:“看你总感觉很眼熟。”
聂钧松了口气。
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管是昨夜船上狭窄的储物间,还是更早的一场鱼水之欢。
第3章
或许他根本不记得。
堂堂S市龙头企业,国际奢侈品Llno创始人的独孙,根本没必要记得一次无足轻重的意外。
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没人说话,内室里只有安静的灯光与轻弱的呼吸,电影画面停留在漫天的爆炸火光中。
孔温瑜倒也没有因此生气,相反眼底的探究意味比之刚刚还更浓了一些。
“新入职保镖第一条纪律是什么?”他问。
聂钧维持着微微低头的姿态没动:“重要目标不单独行动,一切以目标生命安全为第一要素。”
孔温瑜点点头,继续问:“第二条呢?”
聂钧:“老板问话要回答。”
孔温瑜眼神动了动,似乎觉得有趣:“那怎么不答?”
“……”聂钧说,“或许见过,我经常跟着队伍出任务。”
这不是孔温瑜想要的答案。
他看了聂钧几秒钟,伸出手指勾了一下。
聂钧盯着他,站着没动。
孔温瑜接着问:“有没有第三条?”
聂钧:“对于老板的指令,无条件服从。”
孔温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次没笑。
聂钧顿了顿,在孔温瑜的注视下,走近了几步。
他在顶灯下站住脚,这个距离算不得很近,但也绝对算不上远。
孔温瑜仰靠在椅子上,微微偏着一点下颌,目光透过眼睫望着他。
聂钧一如他的表象沉默寡言。
孔温瑜抬手在半空中转了一下,聂钧跟着那角度看向大屏幕。
孔温瑜不置可否,片刻后,把视线从他如雕刻般硬挺的侧脸上收回来。
他还是淡淡的:“昨晚,游轮上,储藏间通道里,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