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头,只盯着床头灯映在墙壁上的光影,光斑随着他的气息晃动。发呆是因为还没完全缓过来,腺体滚烫地跳着,还残留着他咬下时突如其来的电流感,像是某种隐形的纽带将我牵在晏云杉身边。
“你身上又有我的味道了。”晏云杉又开始胡言乱语,“明天不要贴隔离贴……好不好。”
发情热之后我浑身酸软,累的不行,转过身去面对他,戳着他的眉心把他戳开一点,说:“别想得这么远。我累了,清洗一下我就要睡觉了,你回你房间睡觉去。”
晏云杉被我这样戳开,有一点要发脾气的迹象,但是又忍了下去,他凑过来,吻了吻我的唇角,就把他自己哄好了。
然后他有点不开心地埋怨:“不是说临时标记以后omega会对alpha有依恋吗?为什么你还要赶我走。”
“我不想明天醒来全世界都知道你在我这里过夜了。”我说。
“渣男。”晏云杉指责我。
我往后仰了一些:“你要我负责啊?”
晏云杉难以置信:“你主动拉我的手,我亲你的时候你没推开我,还同意我标记你,难道不是要原谅我,和我复合的意思吗?你不打算负责?”
“明明是你挑着我发情期来找我,还用信息素引诱我!”我为自己正名,“我只是说让你帮我解决发情期,你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晏云杉的眼睛又睁大了,他盯了我一会儿,眼睫又耷拉下来,忍不住似的又埋怨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了。”
“算了。”他摆出一副大度地原谅我的样子,问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复合?”
我看着晏云杉认真的表情,忽然有一种被仙人跳了的错觉。怎么突然就要复合了?我不同意他是不是要说我始乱终弃?
在我的沉默中,晏云杉又失去了颐指气使的底气,他的声音又轻下去:“……所以你没打算和我复合。你拉我的手,让我亲你,让我标记你,都不是因为喜欢我,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我原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被他一说,忽然察觉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意思,我果然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渣男,变成omega以后仍然风采不减。
“……你别这样。”我很无力地安慰他,“我刚才没想那么多,想做就做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给我点时间想想。”
“……好。”晏云杉答应的很快,但是仍隐隐地不情愿。
虽然不太乐意,但他还是听了我的话,没有再要求过夜,就是要关门离开的时候回头了好几次,欲言又止许久以后,问我:“你……明天或者后天的晚饭有约吗?”
“没有。”我说,“怎么了?”
“你还欠我一顿饭。”晏云杉抓住我的手腕,说,“我……后天晚上走,在这之前,你还愿意和我见面吗?”
“后天晚上可以。”我说,“你的时间会不会太赶?”
“……没关系。”晏云杉说,“我可以延迟时间。”
“好。”我说,“那就后天晚上吧。”
“订好餐厅……我会和你的新助理说。”晏云杉说,他握着我手腕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终于放开,对我说,“那我走了,晚安,下次见。”
“晚安。”我对他说。
房门就要关上,我准备回房间躺下,晏云杉却又回头。
他撑着门,拽着我的手把我拉回他身边,很快地亲了我一下。
“晚安。”极为少见的,晏云杉对我笑了一下,红唇翘起,表现出温柔和不舍,他说,“我爱你。”
然后门才真的关上。
第74章
养伤的时间里, 我时常在深入骨骼的疼痛中回想起陆绪的眼神。
无情的,有情的, 怜悯的,不忍的。
我也常想起他的背影,没有回头的背影。
母亲知道了我做的事,在责怪我的同时,与我长谈了一次。
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Frostin, 你为什么不说呢?你该好好地、亲口地,道个歉。”
我皱着眉:“道歉?为什么要我道歉?错的明明是陆绪,是他摇摆不定, 是他的背叛和软弱才让事情走到今天。”
母亲毫不留情地敲了敲我的额头:“你以为你有多让人喜欢?你这张嘴,有时候连我都不想理你。”
我不让人喜欢吗?我可能真的不让人喜欢, 至少现在,不让陆绪喜欢。
我很气愤, 也很无力,我无法克制自己埋怨陆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把责任往陆绪身上推。
我对母亲说,不管怎么样,这都怪陆绪的不坚定。
母亲对我说, 那你呢?你离开的时候,有真的把他规划进你的未来吗?就算有,你告诉他了吗?不告诉他, 他不知道的话, 你又如何能够要求他一直为你驻足呢?
我没有说话。
“Frostin, ”她说得很慢, “他不是为了爱你而生的。”
我哑口无言。
陆绪何止不是为了爱我而生的呢?连命运都时刻在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发出的短信,拨打的电话,都被陆鹤闲删除。他喜欢身为omega的我,我却偏偏在十八岁二次分化成了alpha。十年里我无数次想要回国找他,却永远被阻挡在起飞之前。
过去我从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上帝,不相信神佛,但是在此时此刻,我不得不相信,我和陆绪就是不被命运垂青的。
Fate never brought us together.
沉默之后,我对母亲这样说。
责怪命运毫无意义。母亲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应该自我归因。毕竟,谁说命运就是不能战胜的呢?真正命中注定的人很少,多的是排除万难。
我明白母亲的言外之意。她认为错的不是陆绪,也不止是命运,而是我。这让我很生气,不再愿意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但当我重新去复盘与陆绪的十四年的时候,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我真的做错了吗?我错在哪里?
我发现我真的错了。
错在高傲,错在理所当然,错在恃宠而骄。
陆鹤闲对我的指责事实上全部成立,十年前我肆意挥霍他对我的偏爱,十年后我违背他的意愿将他带走。从始至终,我不在乎陆绪的感受,不尊重他,不爱护他。从始至终,我以我自己为中心,要求他环绕我。
而事实上,我过去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建立在虚构的地基上,这一地基是来自陆绪的喜欢,是最缥缈虚无的东西。
我身上稳固的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陆绪都并不缺少也不在意。
陆绪专注的眼神从来只是为了最肤浅的外表而驻留。
他的爱浅薄而易碎,眼神却总是真挚而热烈,事实上我的脾气那么臭,说话那么难听,架子那么大,比起真的被爱,更像是我被他迷惑以后产生的幻想。
空中楼阁坍塌成砂砾,将我埋在废墟之中,重创到遍体鳞伤。
我该怎么让他回来?现在我连他喜欢的外表都没有了。
更让我难以承受的事发生在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张来自洛棠的照片,照片里的内容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愤怒和无力。
早晨,我在处理工作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新邮件,图像加载很慢,却像一把刀缓缓从屏幕深处抽出。
我的胃一阵痉挛,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维持冷静。嫉妒使我牙齿发痒,眼睛发涩,几乎想要呕吐。
他在炫耀,在激怒我,在向我宣告对陆绪的爱的所有权。
这个心机深沉、擅长伪装、得意洋洋的傻子和骗子。
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像其他人一样使用卑劣的手段,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后手。
录音很长,我录下了每一次和洛棠的交流,作为最差情况下的把柄。
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可能少得伤害陆绪,所以只截取了最关键的证据,并没有截下其他的尖锐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