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川捻起那张名片扫了眼,重新搁下时反面朝上盖下去,冷淡道:“我考虑一下。”
人走之后他随手将名片扔进抽屉里,刚准备走,又有不速之客登门。
是他和谢择星念书时同宿舍的另一位室友徐寂,以及谢择星的那位Omega未婚妻。
十分钟后,傅凛川跟他们一起坐进医院门口的咖啡店,他点了一杯黑咖。
徐寂开门见山问他:“择星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过你?”
傅凛川神色平静地说:“没有,我听说了他突然逃婚的事,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一直关机,发给他的消息也没回复。”
徐寂的眉头紧蹙着:“择星不像是这种人,明明婚礼前一天他还带小悄去看过他奶奶,当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状,晚上跟我们出去吃饭唱k也都很正常。结果第二天清早他突然给小悄发信息说没考虑清楚不想结婚了,说想一个人出去散心冷静冷静让我们不要找他。后来我带小悄去他家里,没见到人,打他也电话也打不通。”
傅凛川慢慢抿了一口咖啡,平淡道:“以前他也经常招呼不打一声关机消失几个月,去外面摄影采风,他个性就这样,随心所欲惯了。”
“我不信!”叫何悄的Omega情绪有些激动,“他之前跟我说他奶奶现在身体不好,他打算稳定下来不会再随便去外面,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离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傅凛川瞥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觉得他会出什么事?”
何悄张了张嘴,却是语塞。
谢择星是一个成年男性Alpha,与人无仇无怨,失踪前还留下短信说不想结婚,的确主动逃婚的概率更大,即便他一直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徐寂轻握了一下何悄的手背安抚他,帮腔说:“我们后来有去报过警,警察说他这种情况不算失踪,没有立案。但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联系不上择星,我跟小悄真的有些担心。”
“他既然说了去外面散心冷静一下,”傅凛川道,“不如给他点时间。”
徐寂皱着的眉头未松:“小悄精神压力也很大,结婚当天新郎消失,别人问起来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择星如果真的是临阵反悔逃婚了,未免太不负责任。”
何悄忽然站起来,红着眼睛狼狈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快步离去。
徐寂担忧地注视他背影走远,抓了一把头发,神色懊恼:“我本来以为小悄跟择星在一起会是个好的选择,没想到弄成这样。”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弟弟介绍给择星,”傅凛川的声音冷漠,“他们才认识不到半年就结婚,本来也够草率。”
傅凛川没有久坐,喝完这杯咖啡便说还有事要先走。
他的车停在街边,刚开车门,何悄追出来叫住他:“傅医生,你真的不知道择星哥去了哪里吗?”
傅凛川看向这个Omega,淡漠说:“不知道。”
何悄咬住唇,直觉不信。
其实从第一次谢择星带他来见这位傅医生送结婚请柬那时起,他就隐约察觉到对方对他的敌意。
当时在车上他和谢择星聊起备婚事宜,这位傅医生忽然按开车载音响打断他们,似乎很不想听。之后一起吃饭时对方那些有意无意的轻慢和冷淡,大抵也不是他的错觉,虽然他并不明白其中原因。
傅凛川没再理会他,冲付完账着急跟出来的徐寂点了点头,上车离开。
被这些事情耽搁,他今日回去又比平常晚了些。
从今天起,他将继续给谢择星注射第二轮信息素融合诱导剂。将晚餐送进房中时傅凛川口吻平淡地说起这件事,原本没什么反应的谢择星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抗拒。
“害怕?”
傅凛川站在床边,倾身向靠坐于床头的谢择星,戴了手套的手指轻抚上他面颊,低声喃喃:“你只有被我绑在手术台上时,会稍微老实一点。”
谢择星撇开脸,对方凑近的吐息让他格外难受:“离我远点……”
傅凛川在他身侧微微顿了顿,感知到谢择星的抵触,后退开。
“还要做些准备。”
他若无其事地说。
傅凛川在床边坐下,拉过谢择星的手,先帮他将祛疤膏涂抹到手掌的那道伤疤上。
谢择星其实很反感,但不能拒绝。
傅凛川讨厌不完美,尤其这道疤,总会让他想起那天谢择星的极端过激行为,然后一直焦躁难安。
所以执意想要将它抚平。
谢择星忍着不适没有抽出手,下意识仰头视线朝下看,在有限视野里瞥见对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是个左撇子。他正用左手捏着棉签,仔细地将祛疤膏擦到自己掌心里抹开。
谢择星一直没有放弃过猜测这个人究竟是谁——男性Alpha,医生或者相关职业,这样的人他认识很多,哪怕缩小范围限定在腺体外科,因为是热门科室,他当年同届不同届的同学进这一科的人也不在少数,更别说他在学校附属医院规培那两年认识的熟或不熟的同事。
当中有没有人是左利手,他确实没有太大印象。
“你在看什么?”傅凛川忽然抬眼。
隔着一层眼罩,他看不到谢择星眼里的那些猜疑,谢择星自然也不会看到他脸上凝住的冷沉。
谢择星自嘲:“我被蒙着眼睛,能看什么?”
“你先吃饭。”傅凛川没有多说,起身先去了实验室那边做准备。
谢择星根本没胃口,一想到一会儿又要被押上手术台注射那种融合诱导剂,他就条件反射式地胃痉挛,生理不适加上心理排斥,让他倍感煎熬。
最后也只是勉强吃了小半碗饭,他如果不主动吃那个男人会用更激烈的手段逼他吃下去,他实在不想再尝试。
傅凛川去而复返,目光扫了眼几乎没动过的晚餐,上前打横抱起了谢择星。
脚踝上的铁链垂下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刮擦声,谢择星十分抗拒:“我自己走。”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短短半个月瘦了将近十斤,根本无力推开这个人。
傅凛川置若罔闻,坚持将他抱去了隔壁。
谢择星原本在挣扎,却在嗅到充斥鼻尖的味道时蓦地僵住。
他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是这个男人身上陌生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是很私密的东西,社交场合一般人都会用腺体贴遮盖气味,这是谢择星第一次清楚嗅到另一成年男性Alpha有意释出的信息素气味——
强势霸道,且侵略性极强。
生理本能让他在这一刻格外躁动,但或许是之前那三支融合诱导剂起了作用,他的排斥反应并没有他以为的严重,至少还能勉力按捺住不适,强迫自己维持呼吸不至于当场失控失态。
傅凛川将他抱进玻璃手术间,放上手术台,观察着他的反应,然后凑近,低声在他耳边问:“闻到了什么?”
谢择星的手指绞紧,咬着牙,额头上已经沁出汗。
“这么难受还强撑着,”傅凛川帮他拭去滑到鬓边的冷汗,“何必?”
谢择星咬住牙根不吭声,傅凛川的手自他脸颊慢慢摩挲至颈边,放任自己的信息素肆虐,视线不时扫过那些记录谢择星身体各项数值的仪器。
他这么做为了测试谢择星现在的身体承受阈值,也为了给他制造假象——
傅凛川慢条斯理地拨开注射剂瓶身的保险盖,用的是右手。
对他来说左手右手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他可以灵活切换。
眼见不一定为实,同样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可以伪装,欺骗嗅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气味本身没有意义,能影响人的只是其中的成分而已。
他知道谢择星一直在猜测他是谁,他不会让谢择星发现真相。
每一次的注射都是一次酷刑和折磨,哪怕傅凛川通过电极片传感分担了其中一半痛感。
但是都会过去的。
傅凛川看着在手术台上痉挛抽搐的谢择星,空出的那只手爱怜地反复抚摩他苍白面颊。痛楚只是一时,最终都会过去,他和谢择星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