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择星笑他:“傅医生,你好不上进啊。”
傅凛川道:“四十岁再努力也一样。”
真正下定决心,是在看到谢择星拍的那些照片以后。
他想参与进谢择星那样孤独的世界里,他希望以后谢择星拍出来的作品都能有从前的温度。
谢择星没有反对:“我想去藏北,以前说想在那里长住一段时间,现在是不是可以?”
“好,”傅凛川答应,“我们就去那边。”
就这么说好了,从前错过的遗憾,现在一件一件去弥补。
说了几句话,敲门声响起,傅凛川下床去拿宵夜。
谢择星也坐起来,捡起地毯上的浴袍重新裹上,拿过自己的手机。
里面有李彦文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他今天出来后特地给李彦文报过平安,李彦文这个点突然联系他,谢择星随手滑开,看清内容却愣了一下。
【傅医生的父亲是不是叫傅正则?】
傅凛川拿了宵夜回来,谢择星将手机递给他自己看。
傅凛川微一挑眉,回复:【是,怎么?】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我老师邮件回复我,关于神经元催化剂的内容他知道。他认识傅医生的父亲,想见到傅医生当面说,他也在柏林,你们有没有空去见他?我给你们地址。】
傅凛川将手机递还给谢择星,谢择星先是惊讶,忽然明白过来:“你父亲的那位好友,会不会就是李医生的导师?”
傅凛川问:“要去吗?”
谢择星沉默片刻,朝他勾了勾手指。
傅凛川俯身靠过去,谢择星抬手搂住了他脖子。
“凛川,我想去找一个答案,但无论是什么,我愿意相信我自己的心。”
傅凛川注视他清亮的眼睛,轻轻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第104章 以后不再分开
李彦文发来地址,是他老师在郊区的住址。
转天下午他们叫车过去,下车时傅凛川忽然说:“这个地方我有印象。”
谢择星用眼神询问他。
傅凛川解释:“小时候见过我父亲的一张照片,在这门口拍的,背景就是这栋房子。”
谢择星道:“那应该是真的吧,你父亲的好友就是李医生这位老师。”
傅凛川点头,也觉得颇为巧合。
门铃按响,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确认身份后让他们进门,带他们上二楼。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女人推开房门,请他们进去。
须发皆白的老人半躺在床里,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目光很快停在了傅凛川的脸上。
傅凛川上前,用英语自报家门:“您好,我是傅正则的儿子傅凛川。”
老人微微颔首:“抱歉之前一直身体不好,没有看到彦文发给我的邮件,最近才联系上你们。我看过你十几岁时的照片,你的模样没变,长得也很像你母亲。”
傅凛川的目光微动,意识到这位老者不但认识他父亲,还认识他母亲。
他犹豫着要怎么组织语言开口问,对方先关心起他,他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他的工作、他做过的那些研究。
傅凛川很有耐性地一一回答。
“你和你父亲一样,科研天赋叫人羡慕,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老人感叹,“我从前也很羡慕,甚至嫉妒过他。”
傅凛川道:“您也是神经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
老人自嘲:“我不过是比别人年纪大些经验丰富些而已。”
一旁的谢择星听着心生疑窦,如果神经元催化剂真是这位老人弄出来的东西,他的学术贡献绝对还在傅凛川父亲之上,又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傅凛川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索性直入主题:“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李医生说您知道神经元催化剂这样东西,能否直白告诉我们,它究竟是什么?又能起什么作用?”
老人默然片刻,反问他:“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不,”傅凛川说,“他从没跟我提过,我只是在他的笔记上看过相关内容……我父亲改造过我母亲,用信息素控制了她的生理,再用神经元催化剂控制了她的情感,我学着他,做了十分错的事情,我很后悔,很想搞清楚明白。”
老人看向他身后的谢择星,开口:“我看到了你在网上发布的言论,你很勇敢,敢向全世界承认你被改造过,他是不是也在你身上用过神经元催化剂?”
谢择星肯定:“他自己也用了。”
老人稍微意外,傅凛川解释道:“按照我父亲笔记里写的,使用神经元催化剂如同我们中国人传说里的种蛊,我给他种了蛊,也给我自己种了蛊,试图以此操控情感。”
老人却问:“你们觉得情感是能被操控的吗?”
傅凛川皱眉,他其实不想承认,但不能不承认:“大众普遍认同爱情是多巴胺、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作用的影响,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老人继续问:“那么多巴胺的分泌能不能自由控制?只对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里产生,并且随时可以切断?”
傅凛川有些哑然,对方缓缓摇头:“我曾经花费了很多年研究这些,自以为靠神经元催化剂可以做到,但人的脑神经细胞太过精密复杂,我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我以为的成功,其实只是实验误差。
“那时我跟你父亲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我们是至交好友但也暗暗较劲,他研究腺体改造,我研究神经元催化剂,我曾经跟他说如果我们都成功了,也许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一个人爱上我们永远离不开我们,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
“后来他告诉我他已经突破了腺体改造的瓶颈,但不想把实验成果交给研究所,打算回去中国。我那时很嫉妒他,欺骗他我也成功了,他走之前盗取了我的研究数据,却不知道那其实是失败品。”
谢择星闻言愣了愣,下意识抓住了身边傅凛川的手。
傅凛川回握住他,冷静看着面前的老人:“所以神经元催化剂其实是实验失败品,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它也许可以一时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让人产生爱情的错觉,但时效有限,”老人道,“约等于没有作用。”
谢择星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像早有预感,今日真正被证实,却依旧有种极致荒诞感。
傅凛川的眉头紧蹙:“可我父亲坚持认为他成功了,他操控了我母亲的情感。”
“他很固执,一直在自我欺骗而已,”老人苦笑,“你的母亲当年是来这边念书的留学生,在研究所实习,我和你父亲都对她一见钟情。但我没敢向你母亲表白,因为你父亲和母亲同是中国人,有共同的语言和文化,我自认无法跟你父亲竞争,选择了退出。
“后来你母亲毕业回去,没多久你父亲也辞职跟随她一起回了中国,那以后我跟他们断了联系,直到几年后,有一个夜里,我接到你母亲打给我的电话,才知道你父亲后来对她做过什么。”
傅凛川仿佛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听到的真相,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她什么时候给您打的电话?”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三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你们那边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多,我很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个点打给我。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她当年有好感的人其实是我,问我那时为什么不开口把她留下来,她跟我道别,说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没能留住她,后来再收到消息,是她雨夜开车冲进了河道里,事故发生在她切断那通电话后的几分钟内,但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傅凛川周身的气压逐渐低下,谢择星握紧了他的手,指节交缠试图安抚他。
傅凛川消化着老人说的这些话,良久,问对方:“后来呢?”
“后来又过了十年,”老人疲惫道,“你父亲联系我,说他也快死了,他很后悔,他说他知道我嫉妒他,一直以来他也很嫉妒我,嫉妒我走进过你母亲心里,而他即便强制改造了你母亲逼迫她生下你,依旧没有真正得到过她。我告诉他神经元催化剂是假的,他说他早已知道,他从前信以为真做下那些事,后来得到的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