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17)

2025-07-31 评论

  他想弄明白,他无意指责季苇一在那几年的不闻不问,但既然这些散落在他身上的善意来自于对冯帆迁情,那他至少想知道对方和冯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然,用语言表达如此复杂的逻辑链对他而言实在是有些困难,思来想去,凝缩在短短的两句话里。

  所以当他看到季苇一的嘴唇在灯光下瞬间褪去血色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没有把话讲明白。

  “我不是——”

  “是啊,”季苇一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但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很轻柔:“我和他吵架了,我觉得他不太喜欢我。”

  “所以……”季苇一喉结滚动,努力吞咽一下:“我有好多年都没见他。”

  “不是。”张渊脸上泛起极为少见的紧张情绪,“不是。”急切让他的吐字变得含糊起来,格外断断续续:“冯叔,不讨厌你。冯叔说,你是他的孩子,你、床头柜里,有你的照片,冯叔给我看了。”

  他确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把季苇一脸上的落寞神情当成是在冯帆处遭到冷遇后的伤心,因此极力想要向他说明自己所看到的。

  可季苇一并未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变得惊喜,他看起来比刚那刚刚更加苍白:“你说什么?”

  “照片,你的照片,在红毯上,很漂亮,冯叔收在床头柜里。”

  季苇一将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里,以抑制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时隔多年,从张渊嘴里听到冯帆对他的关注,甚至比冯帆的死讯更让他失控。

  这一切和张渊没有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季苇一在心里不断重复到。

  然而他仍不可避免地要迁怒,离开桦城,张渊成为了他身边唯一和冯帆的联系。

  这本来正是他自找的,可是原来他到底还是不能轻易扛得住一切意料之外的信息。

  准确来说,这也不是迁怒,而是逃避。

  通过逃避张渊来逃避冯帆。

  季苇一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聊他,你下车吧。”

  “我——”

  他偏头避开张渊可以预料到的茫然神情,尽力克制着不要让自己吼出来:“你下车。”

  张渊愣了愣,并不知道他的情绪从何而来,然而还是顺从地点头:“好,你不要生气。”

  他慢吞吞地把包背在身上,仍不住去看季苇一,看到他凌乱的呼吸节奏和失神的眼睛:“我下车,你……能不能,不要自己开车?”

  季苇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短暂地从混乱中重新意识到自己还坐在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停车场里。

  他看着张渊,理性上感觉到自己其实应该对这段突如其来的情绪有那么但凡一点解释,但实在觉得很累。

  “好,”他说:“我会叫人来的,不要担心。”

  张渊“嗯”了一声:“等人来了,我就走。”

  季苇一再也装不下去:“你现在就走!”

  张渊欲言又止,推开车门,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在他二人之间的电子档杆控制器上:“再见。”

  电吸门关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季苇一望着张渊消失在昏暗中的身影,捡起他刚刚放下的东西。

  塑料套膜的手感滑腻腻,是程秋批发的充满义乌风情的寺庙护身符。

  这东西上面的字很小,他刚刚并没有留心去看张渊到底挑了什么,只知道他按照程秋的意思从那堆花花绿绿里抓了一个。

  现在才看清上面的健康二字。

  季苇一一手捏着护身符,慢慢趴在方向盘上,脸颊触碰到喇叭,滴一声锐响,在停车场低矮的空间里回荡。

  他把空余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摸到砰砰砰砰又急又快的心跳砸在掌心。

  健康,如果他拥有健康,他这辈子大概就不会遇到冯帆。

  会失去一段奇妙的童年经历,也会少去日后的很多烦恼。

  如果他拥有健康,他这辈子的很多决定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他确实在出生之前,就注定不能变得健康。

  而在这一点上,张渊分明有着和他非常类似的境遇。

  所以他格外不应该把多余的情绪落在张渊身上。

 

 

第14章

  季苇一一个人在停车场里待了好久,久到助理许琮来敲他的车玻璃。

  季苇一沉默着下车,把方向盘让出来,一语不发地缩到后座上窝着。

  许琮知道老板最近身体状况不怎么好,突然受到季苇一发来的定位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低血糖一类的毛病。下地下停车场之前特意在门口便利店买了瓶功能饮料,叫店家放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

  看见季苇一才发现他看起来好像不单单是身体的问题,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喝点?”

  他确认对方确实已经将瓶子接过去才松开手,结果头还没全转回去就听见一声轻响,季苇一慢吞吞弯下腰去捡饮料。

  气压太低,许琮没敢说话,装瞎把头转回去。从后视镜里看见季苇一已经捡了东西重新坐好,默默开车。

  刚出停车场的闸口,就听到季苇一说:“去山上转转吧。”

  “好。”许琮心想,这得是遇着啥事儿了?

  “山上”指的是城郊的一座山,地方很偏,离季苇一家三十公里,从这里开过去更要将近两个小时。

  那山几乎没什么风景,平时也少人去,唯独环山路修得很好,在宽敞平坦和落差高转弯多之间形成微妙的平衡,所以为一群骑摩托飙车的人所青睐。

  这几年因为出事太多,屡屡要禁,屡禁不止,后来甚至有年轻人把骑着摩托被警察追当成飙车游戏的一部分,当地派出所实在头疼。

  许琮跟在季苇一身边的时间没有很长,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但总之是在他来之前,季苇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山上开车吹风。

  顺便看人飙摩托。

  这事情其实是有风险的,虽然那路修得宽,理论上车都自觉靠里侧开,把外道让给摩托。但那些个鬼火少年青年中老年本来就求爽不要命,有些人技术还不咋样。

  无论是远远地开车缀着还是索性停在路边围观,遇上倒霉的时候很容易被刮刮蹭蹭。

  季苇一不是唯一有这种爱好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最惨的一次也就是换了个保险杠。

  可许琮自从听说有个保时捷车主看热闹被撞废了车灯,还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倒赔鬼火大爷医药费,就对季苇一的这个爱好倍感压力山大。

  虽然万一车真坏了也不用他花钱修,但是可能导致自己在老板那里的可靠度直线下滑。

  ——他最近很有危机感,季苇一去奔丧奔出个小跟班来,也不知道是走哪一门亲戚的关系攀上来的。

  他虽然不清楚那人到底来干嘛的,但看对方那身打扮气质,实在很像那种豪门小说里沉默寡言还能打的贴身保镖,严重担心季苇一会直接把开车的活儿也交给他。

  看见那人耳朵上挂着助听器,他连夜检索考驾照对于听力的要求,跳出的答案是“两耳分别距音叉50厘米能辨别声源方向”这种一般人都毫无现实对照度的标准,从此之后工作的更加战战兢兢。

  季苇一把窗户摇下来半扇,四月的风刚有了点温度,吹在脸上很舒服。

  儿时桦城的风总是很硬,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痛,他皮肤敏感,回到热腾腾的屋内轻轻一挠,指甲接触的地方就浮起一条一条凸起的红痕。

  他在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抱怨了一次,说脸上总是痛痛痒痒的。家里很快给他寄来了一条精纺羊绒围巾和一瓶上面全是英文的润肤霜。

  润肤霜的确能抚平脸颊上的蜕皮红痒,但封闭保湿功能的膏体沾在手心里有种奇怪的黏滑厚重质感,水洗也好像洗不干净。

  他因为讨厌手上黏糊糊,对使用它的积极性迅速下降。

  冯帆看他好了没两天又开始挠脸,起初还以为那润肤霜用久了效果就会下降,观察了很久才发现季苇一有时候早上洗完脸犹豫,一会儿又不往脸上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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