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稳稳当当,好像坐在什么固定住的地方。季苇一放弃挣扎,靠在张渊身上往外看。
天已经黑透了,万家灯火通明,大半个城市在霓虹灯的笼罩下。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堵车,一盏一盏通往归家途中的车灯排成长龙。
城郊的别墅区看不到这样的景象,桦城小镇也不行,西北荒原上也不行。
这是独属于这里的,独属于他和张渊共享空间的风景。
季苇一心中一动,开口道:“张渊,我——”
张渊看向他的眼睛,水光盈盈里,某种溢满的感情似乎快要流出来。
他看到季苇一的嘴唇动了动,疑心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于是屏息凝神,认真看,认真听。
可是季苇一什么也没说。
只是仰头吻住他的唇。
第67章
人之常情:饱暖思淫/欲。
这句话倒过来也是成立的。
就算心事重重, 就算疲惫未散,重新被放回到床上的季苇一感觉到身体内部热辣辣地绞痛,初次经历波折, 他腰腹也在绵延撕扯的酸痛,起初有些疑惑地把手压在腹部。
空荡荡一声响:“咕唧——”
季苇一抬起头, 和追着他的动作也把手放上来的张渊面面相觑。
不是, 表情这么严肃, 怎么跟他怀了似的。
张渊皱着眉头把手逆着他瘪进去的小腹往上摸,上腹部略有点发硬,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弹跳着, 季苇一的脸上却没有特别吃痛的表情, 胃部抽搐几下, 又恢复平静。
“你中午吃饭了吗?”张渊问。
“没有,”季苇一在热意里舒展身体,没把他的手扒拉掉, “忘了。”
纯是饿的, 久违的饿。
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吃过饭了。其实季家的厨房里时刻都备着些要吃马上就能热了端出来的半成品, 当然想吃新鲜的说一声也立刻有人去做。
但先是和父母不欢而散躲进房间自闭, 又遇上突然有人去世这种大事。莫说家里人,连季苇一自己都忘了自己没吃饭。
本来吃饭这种事, 没人盯着, 他从来都是能逃就逃的。
心血不足,整个消化系统都运转不良, 吃点东西就很容易觉得不舒服, 平日里也很少感觉到饿。
不吃饭没有力气,但吃饭会痛。他怕痛, 所以宁可饿着。
张渊却绝不允许他饿着。
先是用手在他胃部揉了一阵,搓得皮肤微微发热,然后开始帮季苇一穿衣服。
墨蓝色的真丝睡衣有光泽,衬得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在身体上格外明显。除了红印还有吻痕,沿着伤疤两侧蜿蜒蔓延到小腹。张渊从上到下给季苇一系衬衫扣子,经过那附近时动作就缓慢下来。
季苇一哪怕不低头,也知道张渊在看什么,抚上他的手背,本来想说一句“都过去了”,最终却只是伸手拢了拢衣服两侧:“有点冷。”
张渊连忙从发呆里抽身出来,飞快地帮他把扣子扣好,又帮他套上裤子。
季苇一懒洋洋靠在床头,只肯花个抬抬屁股的力气,十足衣来伸手的架势。
累是真的,仗着浑身酸痛撒娇也占一半。主要是张渊摆弄他时的表情实在认真到好笑,季苇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看什么,总之看个没够。
又想,这种时候偷懒不想动还好,如果真到哪一天病得生活不能自理,恐怕又见不得张渊这般殷勤。
张渊把他从头到脚打理好,床单已经被揉得乱七八糟,暂时还腾不出手去收拾,他只拿被子把季苇一缠得像个茧一样。
退开一步检查他的脚有没有盖好,确认过后很满意地点点头:“我去做饭。”
多日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新鲜食物,季苇一胃里正造反,他既不想点外卖,也等不及送菜过来从头处理。
拉开冰箱底层,最下面的一排格子里冻着两盘生饺子。
他把饺子拿出来,起锅烧水。等水开的时间里,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跑进卧室里问季苇一:“猪肉白菜馅,可以吗?”
季苇一把藏在被子里的手从胃部移开:“可以,饺子吗?”
张渊点头:“冻了一段时间了。”
季苇一只是好奇:“哪里来的饺子?”
“我包的,”张渊说着垂下眼睛:“我以为,你会发现。”
季苇一这才想起来,挺早之前负责来收拾房间的钟点工曾经跟他转达,张渊说如果饿了冰箱里有吃的。他当时以为是买了什么速冻食品,没什么兴趣。加上后面来这里很少,本来也没有全家找食物的习惯,根本连冰箱都没开过。
没想到是张渊自己包了饺子,藏在冰箱里等他发现。想到对方一个人在屋里又是和面又是捏,忽然有点遗憾没看见他是怎么准备的:“你还会包饺子呢?”
“嗯。”他包饺子是冯帆教的,不愿在季苇一面前提太多,转头往厨房走:“水开了,要赶紧下锅,很快就好。”
回到厨房,锅里的水刚开始冒泡,张渊把饺子一枚一枚沿着锅边滑进去,白胖团子沉入水中铺满锅底,他拿长勺朝一个方向搅。
看着饺子一点一点变透明的过程颇为治愈,张渊很快陷入机械劳动的神游中,专心看饺子在锅里打旋。
饺子在冰箱里冻了一段时间,在他的标准中当然是可以吃的,真到下锅又担心季苇一会嫌弃。
当初包饺子的时候,季苇一还不知道他的心意,甚至连他自己都是朦朦胧胧的。
包饺子的心态却简单直接,秉持着冯帆一贯家里自制的食物都比外面干净的想法,担心季苇一哪天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东西吃而已。
至于指尖闭合瞬间,究竟有没有把什么私心杂念和着面皮一并捏进去,他也说不清楚。
像这样在欢爱的余韵后给季苇一煮饺子,实在是当时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卧室里的人终于结束和被子的搏斗,踩着拖鞋下床。
站直身体,酸痛一下子变得很明显,每走一步都在提醒季苇一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禁红了脸。
他匆匆出门,只胡乱从从房间里抓来一个小背包带着,里面的东西也没掏 ,光把必备的药品塞进去。
张渊给他喂过一次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日常就在服用药物,本来也找机会背着张渊吃。
季苇一把手伸进包里摸,碰到药之前,先摸到什么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丝绒束口袋包裹着的DV,小小一台,被他忘在了包里。
他吞了药,顺手打开DV看。老东西待机时间都长,上次关机之后,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满电。
最新一条视频还是在西北时,张渊远远地走进了他的镜头视野。
季苇一心中一动。
如果注定要是更早离开的那一个人,他能留下点什么呢?
当然,不是说钱——虽然他说如果这些话就像是一副有钱人的丑恶嘴脸。
*
厨房里的张渊专心盯着锅,点过一次冷水,有两颗技艺发挥不佳的饺子破了,汤色变得有点浑浊,还好其他的饺子都完好的浮上来了。
拿个大一点的碗把饺子都盛出来,准备端去卧室的时候一转身,才发现季苇一就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怎么起来了?”他看到对方睡衣口袋里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躺不住,端到餐桌上我们一起吃吧。”
张渊听了他的话去放饺子,季苇一就从厨房拿了两个碟子倒上醋,一并拿到餐桌上去。
坐下来分筷子,抬眼才看到张渊在笑。
“怎么了,笑什么?”
“没什么,”张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想要收敛一下,嘴角却压不住,“就是觉得……”
觉得他俩这样特别像是生活在一起,在这个瞬间,他忽然对自己和季苇一的关系有了实感。
一起吃饭仿佛是和一起接吻、做/爱同等重要的事。
他坐下来,盯着季苇一的眼睛,灯光一映,他浅色的瞳仁半透明。
“就是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