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港城寂静又烂漫的夜色里。
鹿汀朝被费允承抱在怀里,突然想起了他曾经走过的这一路。
鹿汀朝突然想——他在爷爷那里会有价格吗?
庄稷养了他那么久,庄稷会给他价格吗?
鹿汀朝觉得好冷。
他轻轻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费允承。”
鹿汀朝红着眼睛抬头,小心翼翼的说:“你真的只想做我的Daddy吗?”
夜色已深。
维港来往的船只却没有丝毫减少,只是夜里浪打,灯火随着浪头似乎隐隐戳戳,越发显出种跳动的味道。
这是最繁华的景色,也是最浪漫的景观。
费允承低下头,微微眯了眯眼。
半晌,轻声问:“朝朝猜一猜呢?”
鹿汀朝没有猜。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慢慢的道:“Daddy是不会亲吻的。”
费允承:“嗯。”
鹿汀朝又问:“Daddy会这样抱吗?”
费允承:“嗯。”
鹿汀朝不再说话了。
费允承低头看着他。
距离足够远,这里其实听不到港口鸣笛的声音。
但鹿汀朝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港口前的滩涂里,潮湿的海风席卷着他,湿润的空气包围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入不见天日的海底。
费允承突然道:“抬头。”
鹿汀朝下意识抬起头,于是下一秒便不得不正面看到了在港城和国内财经周刊里经常出现的人——
就像港城媒体上经常说到的那样,费允承的确英俊。
岁月带给他的似乎只有更稳妥和更内敛的气息,他的五官线条虽然不再如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那样张扬,但却深邃持重,极其被各种年龄段的女士所喜爱。
年轻的女孩爱他俊美矜贵。
都市的白领爱他多金儒雅。
稍年长些的女□□他持重绅士。
而这一刻。
绅士的外表似乎伴随着夜色的侵袭被层层撕开。
相扣的十指被猛地抵上落地窗前的玻璃。
费允承轻松的攥住鹿汀朝的两只手腕摁在他头顶上方,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被他圈在怀里的男孩单薄纤瘦的下颌。
紧接着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情人的长吻。
鹿汀朝的脸上还带着咸涩的泪水,随着夜色时间的蔓延被他叫做Daddy的男士慢慢抹去,直到他蜷曲的手指脱力的伸手去推费允承的肩膀:“不行,唔,了……”
费允承才终于放开他。
男人厚重而有力的双臂彻底从后拥抱住他,费允承抽出一只手缓慢而温柔的抚摸着鹿汀朝脊骨分明的后背。
然后。
费允承拨了拨鹿汀朝耳边的头发:“朝朝懂了吗?”
鹿汀朝垂眼靠在费允承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费允承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抱着鹿汀朝,一句又一句低声的哄:“舒服吗?”
费允承:“朝朝喜欢吗?”
鹿汀朝摇摇头。
费允承便将鹿汀朝的手指尖拉在唇边亲了亲:“没关系,朝朝以后会喜欢的。”
鹿汀朝没有理费允承。
巨大的疲惫感让鹿汀朝已经抽不出目光再去远望遥遥可及的维港和这座城市的夜景,他万分惫倦的收回目光——
这座老式的别墅共有五层,楼上三层,楼下两层。
而费允承的书房正巧选在二楼转角的位置。
如果不去看远方的景色,只单单从窗外看,正是出入别墅院子所必经的青石板路小花园。
这座别墅中的每一位佣人在鹿汀朝看来都格外负责,因此他们将这片小花园也搭理的格外美丽整洁。
这是春天正好的时候,花园里的花团锦簇,映照着夜灯明明灭灭的色彩,显得幽静又恬淡。
鹿汀朝已经找不到力气去挣脱费允承的怀抱——
或者换句话说,直到这时,他终于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鹿汀朝开始害怕费允承。
他开始害怕费允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对手下的吩咐和那些吩咐背后的意思。
鹿汀朝垂着眼睛,以最微小,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姿势,小小的在费允承怀里转过身去,正面看向花园。
而费允承惯来会在这些小事上随着他。
男人有力的大手圈住鹿汀朝的腰,另一只手仍从后将鹿汀朝的手扣在玻璃窗前。
费允承将头枕在鹿汀朝左肩的位置:“朝朝,更喜欢我,还是庄稷?”
鹿汀朝抿着唇不回答。
费允承:“莫岭南呢?”
鹿汀朝:“……”
费允承低低笑了一声:“不过宝贝,莫岭南恐怕很难让你在这里看你喜欢的夜景,还有庄稷今天下午似乎被警察……”
鹿汀朝问:“Daddy,你很没自信吗?”
费允承微微一顿:“什么?”
灼热的呼吸吐在鹿汀朝耳边,让他连双腿都有些颤抖。
可鹿汀朝轻声道:“你一会儿问莫岭南,一会儿问庄稷,是很没有自信吗?”
费允承:“……”
时间仿佛静默了几秒。
费允承轻轻呵了一声。
紧接着,他吻了一下鹿汀朝的唇角:“朝朝,你有些变坏了。”
“我本身就很坏的。”
鹿汀朝扭头避开了费允承的亲吻,一板一眼又老老实实的回答,“那我除了庄稷和莫岭南,还和你的儿子费修齐有绯闻呢。”
鹿汀朝细声细气的问:“难道你还要问我,你儿子的那些事吗?”
长久的沉默。
鹿汀朝没听到费允承的回答,只看到落地窗下花园里的灯光影影绰绰。
良久。
费允承:“嗯……”
老男人的声音里像是夹了几丝笑意,又像是一种极其恶意的卑劣。
他轻轻向着鹿汀朝柔软又脆弱的耳尖吹了口气。
然后轻声说:“我儿子不用,朝朝。”
鹿汀朝没有明白。
费允承用唇瓣含住鹿汀朝已经被玩弄的通红的耳尖,肆意蹂躏了片刻,才缓缓的轻柔的说:“因为他正站在花园里的灯光后看着我们啊,宝贝。”
……
鹿汀朝登时一滞。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先回过头,嘶声道:“什么?!”
费允承仍旧像诱骗孩子似的抱着鹿汀朝。
他单手圈着鹿汀朝,另一只手将本来半开的落地窗彻底推开。
然后费允承开口,对窗外道:“阿齐,把灯打开吧。你吓到朝朝了。”
鹿汀朝已经彻底僵住了,他愣在原地,像是一根已经腐朽了多年的陈木,呆呆的透过窗外看向楼下。
而就在这扇落地窗目之所及的小花园旁。
只片刻后。
其中某一盏花灯的灯影向右边偏了几寸。
随即,一道颀长的身影蓦然出现在花园石板路的尽头。
鹿汀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脸色里有种几乎可以窥见的惨白,却又硬生生被书房内柔和的灯光抹平,重新涂上一种表面的宁静。
费允承牵着鹿汀朝的手,仿佛一对终成眷属的佳侣一般柔和又体贴:“你刚来这个家还不了解,花园里的那盏是阿齐儿时偷偷出去玩,怕回来晚被我发现,就拜托了港城最好的灯匠设置了这个开关。”
鹿汀朝低头去看自己被费允承牵住的手,竟发现那双手正在几不可见的颤抖。
“这是个很有趣的机关。”
费允承一边轻抚着鹿汀朝的指尖,一边耐心十足的为他解释,“只要从进石板路的附近拧动方向,灯光的位置就能自动避开他站的那里。”
费允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那时候阿齐不做课业去踢球就总用这一招,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这招依旧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