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换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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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春以为这世界不可能更恶心了,却没料到戏一幕接着一幕上演,一幕比一幕更令人作呕。
当他推开神父办公室的门,看见的是居高临下站在那里的神父以及跪在神父脚边的他爸。
他爸还穿着早上那件灰色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位曾经的大学教授一如既往端庄儒雅,连跪着都绷直了脊背。
但头,是低着的。
听到开门声,只有神父转过了头来。
“Theo.”神父开了口。
躲在镜片后面的三角眼对着方晏春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你也来了啊。”
听到方晏春的名字,他爸的身型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转过来。
“乖孩子,来和你父亲一起受罚吧。”
“我有什么罪?为什么要受罚?”
“需要我逐条为你列举吗?”神父手里还拿着《圣经》,故作慈悲的样子让方晏春觉得无比的讽刺。
说话间,周恪已经来到他身后。
“那倒是不用。”方晏春看向他爸,话却是对神父说的,“你列举不清的,因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超乎你的想象。”
他拿着棒球棍走进去,与此同时,周恪举起了手机。
砰!
啪!
哗啦!
挂在墙上的十字架被打下来,摆在中央的圣像被抡倒。
书架上的书被丢向跪在地上的人,玫瑰经念珠被扯得四散开来。
短短几分钟,方晏春让这间不大但整洁的办公室变成了混乱的废墟,而神父就那么带着笑意站在原地看着他。
最后,他来到神父面前:“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神父笑,假惺惺的慈悲着:“愿主宽恕你。”
方晏春放声大笑:“是吗?你可真是善良啊!”
话音刚落,他举起棒球棍就朝着神父打去,然而棒球棍却落在了方父的手臂上,紧接着那人挡在了神父的前面。
“爸。”方晏春脸色大变,“你疯了?”
他的手开始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
周恪收起手机,微微皱起了眉。
房间里几人都沉默着,仿佛缓慢地转过来,面对着儿子,却垂眼不肯看他。
“还是说,那些事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方晏春在说出这句话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散去,他快要握不住那根棒球棍了。
他爸还在沉默。
周恪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避免了棒球棍的滑落。
方晏春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他盯着眼前的人看,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幻。
他眼睁睁看着神父的手搭上了他爸的肩膀,眼睁睁看着他爸任由神父搂住了自己。
方晏春是个同性恋,他能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他觉得胃里有什么在翻涌,哽在喉咙处,最终没忍住,转过身吐了起来。
在呕吐的时候,方晏春只觉得浑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到后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他吐了出来。
方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办公室的,不知道自己走出教堂时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
他好像短暂的死了一下,再次活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那是一张双人床,床垫很软,被子也很软,深蓝色的四件套还散发着刚洗过的淡淡的香味。
方晏春睁眼的时候,四周有些昏暗,不大的窗户外已经是夜景,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边的台灯。
他听见了雨声,还有呼呼的风声。
方晏春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陌生的深蓝条纹睡衣。
“周恪。”
原本在楼下看书的人听到声音,抬眼看看楼上,迟疑了片刻才走上楼来。
四目相对,方晏春的脸色还是相当的难看。
“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到你家来。”
“我爸是个赌徒。”周恪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起自己的事来,“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有妈,家里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我爸说她生下我就嫌家里穷,跟别的男人跑了。说她带走了家里的钱和之前的东西,唯独没带我跟他。说都是因为她,他才过得那么抬不起头来。他痛苦,痛苦到没法工作,痛苦到只能用赌博麻痹自己的神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长大的,反正就是歘一下就上了大学,念得还不错。那时候我就得一边自己想办法赚生活费,一边想办法躲着他,不然见了我,肯定要给我搜刮一空的。后来我毕业了,工作了,他跟我说他以后不赌了,好好跟我过日子。我租了个房子,把他接过来一起住,结果他不仅偷我钱去赌,还嫖。”
周恪转身,接了杯水递给方晏春,自己也接了一杯,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
“那年我多大来着,忘了,上班的第一年。加班到半夜,回去的时候他搂着那个女的正干事,还招手让我一起,说是让我加点钱就行了。”
周恪笑了出来:“后来我觉得这不行,我的人生不能毁他手里。我开始逃。”
他倚在墙边,带着笑意看着床上的人:“距离上一次他联系我已经过去六年多,那时候他回了老家,跟我要钱,再后来我搬离了原先的城市,跑到这儿来,他就再没找过我。可能死了吧。”
“或许你妈并不是跟人跑了。”
“我希望她是。”周恪说,“而且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两人又各自陷入了沉默。
外面风声渐小,雨声却越来越大。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交换秘密吗?”
“是啊,我这人最讲究公平了。”周恪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空了的水杯,“再睡一会吧。”
他转身下楼,留方晏春一个人在卧室。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过了会儿,楼下传来慵懒的音乐。
方晏春听着那音乐重新躺下,却怎么都无法继续入睡了。
而楼下的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卧室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第25章 梦不会预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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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春在周恪家里窝了一整个双休。
可能星期六在教堂发生的事情还是给他造成相当程度的冲击,这种精神上的爆炸想要恢复,远比身体上的更困难。
他觉得疲乏,提不起精神,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都窝在了周恪的床上。
周恪说:“我觉得你有些过分了。”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方晏春霸占着主人的房间,他也邀请过周恪:“没不让你回来。”
但周恪现在确实不怎么想跟他做a。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每次望着方晏春的时候,没有欲望,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当然,他刻意忽略掉了心脏酸胀的感觉。
这种感觉直接一点说就是心疼,但周恪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直接的人。
两个关系并不纯粹的人就这样度过了纯粹的三十几个小时,方晏春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周恪倒也没赶他走。
周日晚上,临近睡觉,方晏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已经走到门口的方晏春循声回头:“我以为你在看书。”
沙发上,拿着书装模作样的周恪转过头来:“去猎艳?还是寻仇?”
方晏春笑:“这两天的房费按照四星酒店的价格转到你微信了。”
他说完收起笑容就要出门。
周恪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再做阻拦。
方晏春离开了周恪家,之后一整晚再没出现。
周恪在沙发上等到快三点,然后确定,这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洗了个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方晏春的味道——和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事实上,这更可能是他刚刚自己带进来的,因为方晏春走前,已经换掉了自己用过的四件套,甚至体贴地塞进了洗衣机。
周恪躺在熟悉的床上,却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只属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