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晏春跟周恪心里都清楚,曲辉选中方晏春是有原因的,只是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原因究竟是什么。
在方晏春汇报工作的时候,曲辉一直带着笑意看他,像是在听,又像是早就走了神。
等到餐送上来,方晏春也汇报得差不多了,曲辉说:“周总调教出来的人,真是干脆利落。”
“调教”这个词触动了方晏春的神经,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对方在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周总平时对我们要求确实很严格。”
“哦?不是单独对你吗?”曲辉低头切牛排,云淡风轻地吐出了这颗炸弹。
刚要伸手拿刀叉的方晏春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愣在那里,他听到曲辉轻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说得有些直接了?”
方晏春抬起头看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曲总,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我在Luminae遇到的不是你们吗?”
Luminae是方晏春跟周恪第一次做a去的那一家酒店。
“放心,我虽然觉得你们俩一起走进酒店的画面很赏心悦目,但鄙人没有偷拍别人照片的爱好。”曲辉示意他,“吃饭吧,吃完我有事情想跟你讨教。”
第27章 周恪,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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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辉的话让方晏春完全丧失了胃口,虽然他在父母面前都已经闹成了这样,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把自己是同性恋还跟上司搞在了一起的事情公之于众。
更何况,他跟周恪也并不是恋爱关系——当然,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被人知道了,其实还不如恋爱关系听起来体面。
方晏春心事重重地拿起刀叉,想着应该怎么狡辩,却又听到曲辉说:“在我面前就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借口了,都是成年人。”
其实曲辉说的对。
当时那种气氛,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方晏春叹了口气,索性放弃了思考。
昂贵的牛排他味同嚼蜡,倒不是担心曲辉会把他们怎么样,只是觉得心烦。
他很想知道曲辉究竟要向他“讨教”什么,但曲辉一副“你不吃完我就不会问”的架势,这让方晏春更烦了。
相比于曲辉,他觉得还是周恪更好相处点,起码周恪只是搞他的身体,而不是搞他的心态。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吃完了饭,曲辉还打算来杯酒。
方晏春“友善”地提醒:“曲总,您待会儿还要开车呢。”
曲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我是给你点的。”
“……我工作日不喝酒。”
曲辉点点头:“行,那就先存着,找个周末,我们一起喝一杯。”
方晏春终于受不了这家伙,抿嘴,咬了一下嘴唇,下了决心似的问:“曲总是想知道什么呢?”
“你天生就是同性恋吗?”
这个问题过于直接,也属实有些冒犯人了。
方晏春心里有些不痛快,心说关你屁事呢?但对面这没礼貌的人毕竟是自己公司的超级无敌大客户,他们整个部门今年的绩效都要靠他,为了赚钱只能忍气吞声。
“这跟我和周……总的事情,有关系?”
曲辉笑了,主动给他倒了杯柠檬水:“别紧张,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有敌意。”
换谁都会有敌意的吧!
如果可以,方晏春真的不想释放敌意,而是给他一拳然后走人。
“曲总说笑了,”方晏春原本还打算忍一下,但最近他确实心气儿不太顺,所以没忍住,“我哪有故意释放什么敌意,这只是人类的本能罢了。”
曲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赶紧正色道歉:“抱歉,是我太直接了。但我以为这些事我们直接一点比较好。”
什么事情?我跟你有什么事情?方晏春觉得更茫然了。
他没有动那杯柠檬水,而是往后靠到椅背上,看向了对面的人。
“所以就请曲总再直接一点问,单刀直入,没必要拐弯抹角去找切入口。”
“你觉得我问你性取向的问题,是在变着法地找切入口?”
“难道不是吗?”
曲辉似乎有些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我很真诚的想知道,作为一个基督教徒,你是如何跟自己和解的?这才是我真正想问的问题。”跟你的对象是谁,其实没有关系。
曲辉的话让方晏春愣住了,这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是基督教徒?
“半个多月前的一次礼拜,我有看到过你。”曲辉说,“事实上,我和你一样。我的意思是,我也是教徒。”
曲辉说着,解开衬衫领口,露出了一枚十字架项链。
前一秒方晏春还觉得他的行为搞笑,生怕自己把那句“我和你一样”误解为“我也是同性恋”,立刻解释只是都信奉基督教。可下一秒,当方晏春看到那条项链时,只觉得血液倒流,因为这和狗屁神父给他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开始觉得呼吸不畅,额前冷汗直流。
“你怎么了?”曲辉察觉到他的异样,“不舒服?”
方晏春艰难地将目光从项链转移到曲辉脸上,他看着对方:“这条项链是神父送你的吗?在你小时候?”
曲辉似乎对他的提问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说:“对。那个神父,他是我舅舅。”
方晏春扣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死盯着眼前的曲辉,一动不动。
“你手机响了。”
方晏春依旧盯着他,直到伸手摸过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周恪。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方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外面的,脑子混乱,呼吸艰难。
他径直走出了餐厅,来到外面,在暴晒的太阳底下接听了电话。
“周恪。”他用力地喘着气,好像不这样就没办法呼吸,“来接我。”
第28章 优雅又暴力
28
周恪几乎是一路飙车过来的,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刚刚方晏春的声音。
那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很显然,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痛苦。
周恪无法想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方晏春这样,在对方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他的桌上,还放着给方晏春带回来的午饭。
按照方晏春发来的定位,周恪在正午时分开车半小时,终于抵达了那个位置隐蔽的西餐厅,他刚开进那条窄窄的小胡同就看见了蹲在墙边的人。
周恪停好车,快步朝着对方走去。
方晏春闭着眼蹲在那里,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双眼通红,双拳紧握。
周恪蹲下来,手搭到他膝盖上:“上车吗?还是再待会儿?”
“走。”方晏春说话时,胸腔依旧剧烈地起伏着。
周恪没有急着问他发生了什么,能让方晏春有这种反应的,自然跟那个狗屁神父还有他那狗屁父亲有关。
方晏春想说,他就听着。不想说,那就算了。这种事情,多说一次都是往伤口撒盐,周恪没有对受害者二次施暴的爱好。
他伸手去扶方晏春,但被对方拒绝了。
双腿已经蹲得发麻,方晏春还是一点点挪到了车边,扶着车门缓了缓,坐上了副驾驶座。
这六十万的车,确实比三百万的好坐。
方晏春上车后才开始觉得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嗓子眼发紧,觉得有什么要从心脏的地方破土而出了。
是杀意。
他真的很想杀了那个人。
周恪上车,一语不发地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我可能见到了另一个受害者。”方晏春轻声说,“这个世界上,可能还有很多被那样对待了的孩子。”
倾身去给他系安全带的周恪还没来得及坐回去就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明白了方晏春为什么反应会如此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