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能有的长大了,看起来活得还不错。可能有的,永远被困在了被带到祭坛后面那一天,再也没机会长大了。”方晏春睁开了眼,转过来看周恪,“你说我是哪一种?”
周恪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开口说道:“你哪一种也不是。”
他坐直身子,系上安全带:“你最近住哪?我送你回去休息。”
方晏春盯着他看,半晌吐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原来这段时间,他住在酒店里。
周恪料到他不会回家,那个所谓的家,方晏春怕是再也不会踏进去半步了。
但他没想到这一周方晏春都住酒店,还以为找了个临时的小公寓住下了。
车驶出了这条巷子,往外开的时候周恪才注意到那辆眼熟的宾利。
他看向闭眼小憩的方晏春,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方晏春住的酒店就在公司附近,周恪送他到楼下后,他并没有邀请对方上去坐坐的意思。
“谢谢周总,下午我想请假,等会儿会在系统提交请假申请。”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就好像之前慌乱之下请求帮助的人并不是他。
周恪被他气笑了:“方晏春,你这变脸绝活玩得是挺熟练。”
方晏春不置可否。
其实他这会儿回过神来,有些后悔了,不该找周恪帮忙的。
那晚从对方家出来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跟他的这位上司划清界限了,这样对他们都好。
“我要上去喝杯水。”周恪自顾自地下了车。
方晏春站在那里没动,已经走到正门前的周恪回头说:“你不希望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你吧?”
“随便吧。”这三个字方晏春说得很轻,像是说给周恪的,也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他自暴自弃似的带着人快步往里走,只觉得疲惫又厌烦。
但他很清楚,厌烦的并不是周恪,相反,他是很想和周恪在一起多待一会的。
两人上了楼,这是一间很小的标间,看得出两张床都被睡过了。
方晏春一进屋就趴在了床上:“喝水自便,死也自便。”
周恪笑着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你这么招呼客人的吗?”
方晏春心里暗骂:你当我想招呼你?
可骂完,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不是因为骂了人,而是因为周恪在这里。
这可真是很糟糕。
趴在床上的人扭头看向走到窗边的人,那人背对着他,扬起手臂拉开了窗帘。
昏暗的房间在这一刻被阳光灌满,连带着人都精神了起来。
“那天你从我手里拿过棒球棍,手指划过我手背,擦着我肩膀走向十字架。我发现那一刻的你有史以来,最让我yu 火焚身的一刻。”
方晏春看向那个只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屋阳光的人:“你的意思是,你干我的时候,那东西 y成那样都是我的幻觉?”
周恪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说:“如果勇气和力量是有形状的,那天那个瞬间,我看见了它具体的形状。”
周恪几乎沉醉在了那一天的那一刻,他再次想起当时方晏春的样子,真的觉得自己近乎爱上了对方。
优雅又暴力。
周恪看到了他身上的血和伤口,那些流血的伤口突然伸出藤蔓开出花,疯长的藤蔓缠绕住罪恶,将它们碾碎,从此遍地只剩不朽的玫瑰。
“你不该被打败。”周恪看着窗外的太阳,“你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第29章 游戏继续
29
方晏春依旧趴在床上,看着说话的人。
“周恪,你不觉得最后这句话有一些傲慢吗?”方晏春说,“我不比他们幸运,他们也没有被打败。”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恪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光。
因为逆光,方晏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说:“我的意思,你不应该被披着人皮的恶魔打败,逃跑不是你想要的。”
他朝着方晏春走过来,蹲在床边:“我也没觉得你多幸运,更不觉得他们不堪。你的理解能力,堪忧。”
“……是你自己说了有歧义的话。”
方晏春又趴会去,想了一会儿说:“你是想说,他们没有反抗,但我要反抗。”
周恪没有说话。
方晏春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也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和他一样反抗过,但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你说,他怎么就轻易放过我了呢?”
方晏春坐起来:“我不觉得他会因为我咬烂了他手背就改变折磨我的方式。”
其实周恪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他们直到天黑,外面下起雨来,都没有想出合理的答案。
“饿吗?”周恪问。
方晏春一直赖在床上发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人生非常荒谬,每往前走一步都有新“惊喜”,这让他有些疲惫了。
“你自己吃去吧。”方晏春说,“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
潜台词是,走了就别回来了。
周恪沉默了几秒钟,来到他床边,一把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凑近方晏春,几乎要吻上去:“本来游戏都要结束了,是你邀请我继续的。”
“你说什么呢?”
“所以,听我的。”周恪拉着人往外走,“去吃饭,然后回公司加班。”
“……周恪,你到底什么时候去看病?”
周恪说到做到,两人吃完简单的晚饭,真的绑架一样把方晏春带回了公司。
星期五晚上八点半,公司零星还有几个人,见他们回来倒也不觉得稀奇,毕竟没一个加班的社畜有心思多管别人的闲事,他们只在乎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下班。
周恪盯着方晏春回了工位,然后才放心地进了办公室。
有两个同事正好在等他给文件签字,见他来了,饿虎扑食一样冲进了他办公室,生怕一不留神他又走了。
方晏春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纯粹是被这人拽来陪着加班的。
他没心思工作,生活都乱成这样了,明天死了也没所谓,何必还削尖了脑袋当牛马。
混吃等死算了。
方晏春这会儿还处于泄气的阶段,往工位上一坐,什么都不干,就看着周恪忙。
这似乎是方晏春第一次好好观察工作中的周恪。
在两人开始那种不知道应该被如何定义的关系前,他做了将近半年的“周恪观察记录”,但那个时候他抱着歪心思,观察到的自然也是一些其他的细节。
如今这样不带任何肉欲的凝视似乎才是正常的,而周恪也变得跟他所“了解”的那个不太相同了。
板正的衬衫,严肃的表情。
在看文件时会不自觉皱起眉。
“喂!看什么呢?”
身边突然来人拍了一下方晏春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视线。
“你也在等周总签字?”小余说,“下午你又翘班啦?还好周总也没在,不然就被抓包了。”
“我以为你走了。”
“本来是走了,结果到地铁站发现钥匙忘了拿。”小余拿起桌上的钥匙,晃了晃,“你最近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
她眯起眼睛故作高深地审视方晏春:“刚才你盯着周总看,那眼神……”
方晏春的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
“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直的,都怀疑你爱上周总了。”
方晏春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哦?你怎么知道我是直的?”
“你不是……”小余的话戛然而止,紧接着惊讶地看向了他。
方晏春笑出了声:“逗你玩呢。”
小余也笑了:“我就说嘛,我的眼睛就是尺,从来没看错过。”
“你还有这特异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