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礼最初打电话过来,只是偶然看见林慎停给他点的赞,想起和他很久不联系,便起了兴趣,与他闲聊几句。但聊到最后,李致礼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宋孝远的情况,结果林慎停沉默几秒,很是平静地说他们两个已经分手大半个月了。
李致礼大惊,直接联想到上次宋孝远和林南津在酒吧的争执,下意识认为是这个原因导致了两人分手,赶忙对林慎停解释了一大通。
可林慎停现在告诉他,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下连李致礼也懵了。
“为什么要吵?林南津又不认识宋孝远。”
林慎停压下满腔疑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质问:“吵完之后呢,他有什么反应?宋孝远当时是和谁一起去的?”
“还有,”林慎停又道,“李致礼,林南津为什么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你的酒吧?”
李致礼被最后一句给噎了一下,有些心虚:“这件事说来话长……”
吕庆忐忑地坐在旁边,听见林慎停隐有怒气的交谈中出现了林南津的名字,便惴惴不安地看了林慎停一眼,心里激烈地抉择片刻,还是犹豫着插话道:“那个……当初小林总你虽然拦着我,没有让我和南总讲宋孝远的事情,但酒吧里有其他人,不止我一个……”
“而且宋孝远和姜也的那个案子,南总一直在让我盯着。”
吕庆的意思简洁明了,就是很早之前已经有别人将宋孝远的信息传给了林南津。林慎停嘴角瞬间紧绷,转头看向吕庆,快声道:“所以林南津早就知道宋孝远了?”
吕庆被他的眼神盯得一震,慌乱点头:“是,是。”
李致礼也听见吕庆的声音,等他说完后才又缓缓道:“其余的事情我了解的不清楚,但宋孝远和他的朋友一到吧台来,林南津就像发疯了一样,忽然主动去刺激宋孝远。”
林慎停马上追问:“他怎么刺激的,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
李致礼叹了口气,道:“林南津说他和童漾很像,说你和宋孝远谈恋爱,就是为了找前任的替身。”
拿着手机的手倏然握紧。
林慎停声音沙哑:“替身?”
下一秒,轿车驶入昏暗的隧道。四周的光线瞬间变暗,只余隧道里模糊的灯光,随着前进的车辆而不断的被分割。
忽明忽灭的光源中,林慎停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只能在明亮的瞬间瞥见他愈来愈冰冷的侧脸,还有眼睫下根本盖不住的森森的阴鸷。
半晌,他道:“林南津,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致礼鲜少听见林慎停这样带有凶意的语气,也不由得一怔。
许多碎片闪回到林慎停眼前,有宋孝远刚从海市回来时他们分手的情景,也有上个星期去接童漾时,和宋孝远遥遥相望的那一眼,还有第二天宋孝远故意装作酩酊大醉,引自己过去,又在车里质问自己是不是和前女友复合了。
那些像是胡乱出口的话语,那些看似强迫、实则神经又绝望的举动……
人真的很复杂,明明此刻他满腔都是对林南津的怒火,但想起宋孝远的那一刹那,像是浪卷白沙般,心头不可控地袭上些许难明的复杂情绪。
复杂,但不尖锐。
他忽然感到呼吸不顺,习惯性松开领带,动作舒展间碰到脚旁装着首饰的袋子。林慎停眼神一滞,收回脚的同时,猛然意识到宋孝远明天就要过生日了。
一瞬间,似是有千百个爪子在心底抓挠,急不可耐的痒意和焦躁如火焰般不断地舔舐林慎停的神思。他下意识弯起手指,在李致礼看不见,甚至连吕庆也注意不到的地方,用牙齿不停地摩挲指关节,轻声问道:“那他信了没有?”
李致礼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宋孝远信没信,但那天晚上他临走的时候,看上去确实挺不高兴的,他一点都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吗?”
林慎停低下头,不安地出了口气,“没有。”
他又继续问道:“你认不认识当时陪着他一起的人呢?”
李致礼回忆了一下,“有两个人陪着他,一个是傅望,我们都知道,还有一个看着长相蛮清秀,话也蛮少,但我不认识。”
“不认识……”
林慎停独自呢喃了几个字,忆起在楼下车内看见陪着宋孝远一起上车的男人,灵光一闪,还没出口问些什么,李致礼却忽然让他稍等片刻。
紧接着,李致礼给他发了好几张监控的截图。
“你凑合着看,”他说,“应该勉强能看出轮廓?”
林慎停马上点开照片,目光刚一落在那张截图上,倏然一凝。
林慎停盯了几秒,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早就见过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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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远上午有课。若按以前他上早八的样子,怎么说也得在床上赖上好一会儿,但今天他不仅准时准点醒了,甚至连房间都没有收拾,怕动静太大吵着父母睡觉,昨晚什么样今早还是什么样,匆匆留了条信息,直接拎起包偷摸着就出了门。
如果非要讲究个原因,那就是他不想撞见他爸妈,能避则避。
昨晚宋惊早在他书房问的那几句话,像是惊雷一般猛然劈醒了宋孝远,让他开始生出一种浓厚的防备感,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疑,但他还是无法说服内心隐隐作祟的不安,直觉这两人忽然抽空来看自己,绝对不只是来给自己过生日这么简单。
从小到大,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陪他过生日,更不要提七八岁时他被送到祖母身边后了,前几天他们和宋孝远说来看他这件事,宋孝远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慢慢的才感到有欢喜与雀跃。
中午与他们一起在外面吃顿饭,晚上找个借口不待在屋里,接下来这几天也都在外面住,尽量不跟他们正面撞上,等他们耗尽耐心,海市的工作再一催,自然自己就会回去了。
宋孝远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
待他上完早上的课,又找了个没课的空教室处理未尽的工作,这两天工作少,宋孝远利落的把活干完,坐在角落里看完了一集《新闻编辑室》,然后才蹉跎着时间,去蛋糕店取了蛋糕。
一个上午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耗过去,再回去时,宋孝远的心里却又忽然生出浓浓的歉疚。
万一宋惊早昨天只是随口说说呢?万一父母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来看自己呢?
他把他们这样晾在屋里,甚至还打算接下来的几天躲着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样纠结的想了一路,即使最后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宋孝远还是下意识加快了步伐。他几步并作一步,快速地拎着蛋糕上楼,在马上要进屋的时候,又突然犹豫了。
或许他们已经买好了蛋糕,那他买的这个会不会多余呢?
印象中应缇似乎不喜欢吃奶油,如果他们不喜欢怎么办呢?
叹了口气,宋孝远自嘲地笑笑,按下密码,慢慢推开了门。
但与他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是,屋内一片寂静。
没有人出来迎接他。
宋孝远心下疑惑,以为父母是还没起床,便提着盒子往客厅走,想要把蛋糕放在茶几上。
但下一秒,他撞见应缇和宋惊早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过来,沉默地抬眼看他。
宋孝远身形一滞,忽然就被他们的目光钉在原地,半步移动不得。
“小远,”应缇先出声,“妈妈和爸爸想问你件事情,你如实回答我们,不要跟我们撒谎,好吗?”
宋孝远顿了顿,把生日蛋糕放好,站直了对他们微笑道:“妈想问什么?”
应缇看了他片刻,从身后拿出件黑色的皮衣,手一抬,扔到蛋糕盒旁,又用食指指着,指尖不住地上下晃动。
宋孝远脸色忽变,双眼紧紧盯着那皮衣,又快速看向应缇。
应缇眯起眼睛,缓缓道:“这不是你的尺码,这是谁的衣服?”
宋孝远沉默了几秒,又笑,语气温和:“朋友的,我借来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