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是上午帮我收拾了房间吗,”宋孝远伸手去拿衣服,“下次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但不待他说完,应缇又拿出好几个红色蓝色的盒子重重甩到茶几上,深呼吸道:“朋友?那这些呢,这些又是什么?宋孝远!你嘴里到底能不能有句实话?”
宋孝远的眼睫颤了颤,唇角抿起,依旧是带着微笑:“我是成年人了,有点欲望也很正常吧……”
“你还在撒谎!”
应缇的眼神惊怒交加,“宋孝远,实话告诉你,你之前在学校的那点破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从昨天到现在,爸爸问了你一次,我问了你一次,就是想你好好跟我们说真相,结果你还要骗我们,你太让我失望了!”
“撒什么谎?!”不知是刚才那话里哪一部分戳中了宋孝远的神经,他忽然愤怒地吼道:“我什么破事,你倒是说来听听啊?”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应缇慢慢垂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白皙的脸上瞬时间浮现出五个指印,宋孝远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黑发凌乱,遮住他苍白的脸色。
第79章
其实应缇最初了解到这些事情,是在一次非常偶然的私下聚会上。
前一阵子锦北市第二人民医院来应缇所在的医院进行参观交流,事情处理完后,他们心内科的同事与对方的来交流的心内科的同仁一起吃了个便饭。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应缇的同事在吃饭时突然向人家打听他们科室大主任现在还带不带研究生,因为他儿子今年想报S大临床医学的学硕,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拜在他老人家门下。
谁知人一听这事儿,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以前或许还行,但大概前几年开始他们科主任就不收研究生了。
同事疑问,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人说一是主任年事已高,精力不够,也确实忙不过来;二是他带的最后一届研究生里有人出事了,给他的风评招了很坏的影响,从那之后,他就没再带过研究生了。
饭桌上有那没听过这茬子事、又爱八卦的同事一听这话,马上就接话问是怎么了,人家顾忌着没多讲,只具体说了年份和发生的事情,似乎是那一届研究生里有人私生活混乱,昏了头在年末组会上把自己的私照贴在ppt里当众放了出来,又因为那人在学校名气好像还挺大,所以这事儿,马上就在学校论坛上发酵起来。
那流传最广的帖子也恶毒的很,直接把人家的导师和专业都给清清楚楚写了上去。他们医院本来就有不少同事本硕都是S大毕业的,有人见到帖子,就在私底下当笑料讨论,结果被他们大主任听见了。
大主任人老了,本来就好面子,当即就对着同事黑了脸,估计因此也没怎么给他那问题学生好脸色看。果然,没过多久,他那闹事儿的研究生就借口压力大,身体出了问题,主动退学了,过去好一阵子后,这事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桌上的人听个乐呵和稀奇,觥筹交错间只当这事儿是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八卦,很快也就揭过不谈了,但一旁的应缇是越听心越慌,聚会散了之后马上借口找人家要来当年论坛的帖子,回家和宋惊早一起打开一看,两人的脸都刷刷白了。
他们俩揣着这巨大的怀疑,马不停蹄请了年假到锦北来找宋孝远。
两个人本来不想在宋孝远生日的时候提这事儿,但早上宋孝远走得早,应缇忍不住,就趁着他离开的间隙进屋搜了一下,结果先是看见一件大了几个size的皮衣搭在床角,又打开抽屉看见那些红红蓝蓝的盒子,下意识猜测宋孝远说不定还把人给带了回来,她瞬间怒火就冲上脑袋,恨不得立即把宋孝远从学校里揪回来,让他跪着把事情给说清楚。
“什么破事,”应缇声音颤抖,“你还好意思问我?宋孝远,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那些事情我说都说不出口!”
“你知道别人在饭桌上是怎么说你的吗?”应缇掰着手指,一字一句,把那些难听至极的话全都数给宋孝远听,“说你私生活混乱,说你荤素不忌,说你小小年纪不走正道,还把你导师给差点气晕。”
她气不过,拿手狠狠去刮宋孝远没有被打的另一边脸颊,立刻在上面留下数道红痕,“啊?听着羞不羞宋孝远,羞不羞?我羞啊!你知道我在旁边听着,我又是个什么感受吗?我羞的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孝远低着头,被她戳的踉踉跄跄直往后退,差点被后面的猫爬架给绊倒。
“同性恋,还被人偷拍,大庭广众之下连脸都不要了,我养你到这么大,不是让你去搞男人,不是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让你不知廉耻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的!”
话音刚落,应缇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马上变得苍白,摸着胸膛身形一晃,一旁宋惊早连忙起身扶她坐下,又责备地看着宋孝远,严肃道:“小远,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把妈妈气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跟我们说实话吗?”
“……”
宋孝远沉默不语,侧脸被黑发覆盖,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自从应缇那一巴掌扇上去后,他就再没动过,也再没吭声。等应缇吼骂完过了片刻,才又抬手触了一下被打的滚烫的左脸,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宋孝远!”
宋惊早怒道:“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宋孝远眼珠一转,目光透过发丝的缝隙,平静又淡漠地移到父母身上。
那是一种彻底被伤透,彻底失去依赖与信任的目光。
“我为什么笑,”他说,“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他压着嗓音里的颤抖,缓慢道:“我笑,我笑你们明明是我的父母,是我曾经最崇拜、最仰慕、也是最亲密的人,结果到头来你们用一巴掌告诉我,连你们也不了解我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人如何误会我,如何污蔑我,如何用言语把我踩在污泥里面,这两年我虽然一直被这些东西折磨,但最后我挺过来了,我想明白也想通了,我不在乎,我一点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我就有底气不去被他们影响。”
宋孝远抬起头,凌乱的黑发糟乱地散落在脸侧,眼眶湿红,双目蓄着泪水颤然大睁,脸上的掌印和红痕似一道道斑驳的丑陋沟壑,盛满了屈辱愤怒,流淌着痛苦悲伤,古怪又可怜的全部展现在沙发上那两人面前。
“可你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宋孝远倔强的想把眼泪忍回去,却还是止不住哽咽,像是冬天里劣迹斑斑的颤抖的鹌鹑。泪珠扑簌地掉在那个烫热的怖人掌印上,再流过脖颈上抽动的经脉。他忽然忍不住,痛苦地嘶吼道:“你们不能和他们一样!你们不能!”
应缇倏然睁大眼睛,看着宋孝远抹了把脸,突然转身朝卧室走去。
片刻后,他背着包、抱着皮衣、拎着猫包出来。宋惊早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马上站起来喊道:“你干什么?”
宋孝远身形一顿,又继续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走去。
“宋孝远!”应缇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要想着回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宋孝远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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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十二点有一班,”吕庆低头滑着机票的时间,“还有票。”
林慎停呷了口浓茶,“就这个时间吧,我们住的地方离机场近,明天早上可以起来的晚一些。”
吕庆点点头,买了两张机票,便跟林慎停一起起身,迎着午后阳光走出酒楼,又随着上午本地同事的推荐,慢悠悠地逛起附近的古巷。
青石板凸凹不平,踩在上面颇觉滑腻。街巷两边全是做糕点和小吃的铺子,虽然那些店铺表面传统老旧,但往细细往里面一看,发现还是一些全国著名景点都会有的吃食。
林慎停本来还有些好奇,但走下来一圈,看见都是重复的东西,就兴致缺缺,心里开始盘算起晚上要处理哪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