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记忆被范砚西唤醒,心脏也跟着诚实的话语跳起来。
他的心还是一颗那么年轻的心,当然还能重燃。
范砚西对自己形象的在意并非自恋狂类型的在意,而是周止雨知道答案的在意。
这么在乎啊。
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得受了点伤就觉得不好见自己了?
这也太……小心翼翼了。
长这么帅这么自卑干什么。
周止雨轻声问:“范西,就……就这么简单?”
“还能有多麻烦?”范砚西轻轻地笑,“再加上看你……很讨厌我,才走得快。没生你的气,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生什么气?”
“气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范砚西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当时肯定嫌我越界了。是我不好。”
要是宋青在这,大概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还是那个冷面冷情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不被任何人影响工作效率的范总吗?
不过也是。
自从遇到周止雨,他就总是这个……患得患失的样子。
但他都这个岁数了,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更多的绝不会说出口。
如果把周止雨比作恒星,那范砚西就是一颗围绕他公转的卫星,长久地、沉默着围他绕转。
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实在太罕见,周止雨那点久远的介怀风吹雾散,心想。
这也太爱我了。
如果异地而处,周止雨做不到。
“除了这些呢?”
“还想你……怎么这么凶。”
周止雨哥俩好地拍拍他,笑得眯起眼,说:“凶啊?不凶吓不走垃圾,我都这么凶了还是被骗呢。不好意思范总,让您难过了。”
他想通了,就再也不会为之忧虑。
范砚西看着他,眸光温柔,像在看珍视的宝物:“我知道。”
周止雨被他看得有些想躲。
他眼神太过缱绻,不用想都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亲他。
范砚西手拦在他后腰不让他躲,说了下半句:“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吓别人了。”
“好大的口气。”
“我闻一闻?”范砚西微微垂头,借着这个话头真的把脸贴附过来,轻嗅一下他唇边。
周止雨笑着推他一下:“呿。”
突然想到什么,周止雨放轻声音问:“说我凶……你当时都这么想了,第二天还来找我干什么?”
范砚西的语气理所应当:“当然要来,你烧了。”
“你知道我发烧?”
“翟老师没找到药,来找我借。”
“那你……”
“等到你烧退我就走了,”范砚西以为他介意,补充说,“没敢多留。”
他说没多留就算了,还要加个敢,显得可怜。
周止雨心软得像含着一汪温水,微弱地轻轻摇晃。
他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他只知道自己回去时已经过了十一点,退烧至少要半夜了。
那天这人就守在自己床边吗?
周止雨放轻声音,四指在掌心搓弄一下:“没讨厌你,就是想着这婚结不成了,回去大概得被我爷爷说死。而且跟你闹僵了,之后拍摄也麻烦……没想到你来找,伞直接落我头顶,把我吓一跳呢。”
范砚西温和地重复:“当然要来找。”
周止雨:“嗯?”
“凶是一回事,喜欢你是另一回事,凶就不喜欢了?”
范砚西用一副这辈子就打算在周止雨这一棵树上吊死的语气冷静地说:“怎么会。”
周止雨:“咱俩互换位置,我就不会来找你。我可死要面子。”
范砚西笑着说:“你不会。”
周止雨:“为什么?”
范砚西默然地看他。
他今天的眼神太温柔,好像周止雨在名为范砚西的国度里拥有绝对的豁免权。除了离婚。
就算周止雨想炸了全世界,范砚西都会夸一句想法真好,准备什么时候实施?需不需要后备力量?我随时可以帮忙。
他就在这样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范砚西想说不会。
如果你用我看你的眼神来看自己,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在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可爱的人了。
可以爱,值得爱,也可爱。
范砚西不想他觉得自己的爱沉重,转开话题说:“找你也是因为不想拖太久,不然很难再说开。”
周止雨一下乐了:“夫妻才不吵隔夜的架呢。”
范砚西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就在他耳边,笑说:“我们不是吗?”
周止雨没想到自己说得这么顺溜,张嘴来了句:“是是是,老公说得对。”
范砚西目光一下凝住了。
有时他眼神那么晦涩,有时他又太好懂。
周止雨顺势笑着拉起他,说了句我们先离席了,各位继续喝!被陆怀远看准时机砸了个空酒罐,说私奔的快滚!
他捡回酒罐,砸回给了罪魁祸首,挺用劲儿的。
随后他们下楼。
他们在夜晚的海边走,走得漫无目的,两行脚印凌乱不堪,放在商业插画里会被说是不会平面构成,放在周止雨眼里,是他特意破坏了范砚西的脚印。
不知道接了几个吻,亲了几次,风好冷啊,他面前这男人却那么热。
范砚西站在上风处给他挡风,周止雨摸过他结实的肩膀,被爱意熏到醉了,躺在硌人的礁石上尝他垂下头送过来的嘴唇,轻轻咬他唇珠,向内懒散地舔过去,不用力,又湿又轻,像舔一颗珍珠。
他玩儿似的亲吻让另一个人的火越烧越旺,一时间难以掩灭。
人鱼线被滚烫的指腹描摹再描摹,火线似的,绷紧时,被对方一把掐住了。
他失神片刻,浆白的颜色从腰溅到下巴,有他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都这样了,也就不回去和大部队一起,周止雨被他握着手擦拭干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后背磨得泛红发疼,反而找回了点神智。
“想拉琴,范西我们走快点吧。”
“小提琴?”
“嗯。嗯?你怎么知道。”
“……”
“范西,你笑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一个逃学、不喜欢怪气味的小孩吗?”
“难不成你从始至终都在说我?”
“嗯,你。”
“真没印象了……”
“小提琴。你给我拉过。”
“真的吗?”
“要合奏吗?”
“好啊。”
那是个除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在的夜晚,别墅在月光下安静得像一株巨大的远古植物,地下室的窗镂下形状规整的月河之水。
他们走过所有曾拍摄过的地方,踩过器材滑轨留下的黑痕,摸到布置摄像头的暗间。
一切独属于他们。
两人在地下室停下。
周止雨走过散落的地垫,拿起小提琴。
他许久没拉,试了试音,状态倒还不错,拉了一首埃尔加的《爱的礼赞》。
这是他喜欢的第一首小提琴曲,后来他学小提琴学了很久,最喜欢的还是这首。
范砚西在大提琴身后坐下,那声音低沉的乐器如他本人一般低调谦和,适时与他二重奏,与小提琴清亮的音色混合。
拉琴时周止雨脑袋完全放空,在曲子末尾想下一首拉什么,想到想无可想,可能太久没拉琴,他把他会的所有曲子都拉完一遍,随后停下。
曲停。
他垂下琴,大臂到小臂一阵串麻,坚持着摸到小提琴发热的弓弦,轻轻弹动一下,将其放了回去。
琴发出一点无声的震颤,恢复原状。
范砚西从凳上起身,走到他身前摸他汗湿的脸。
他拉累了。
周止雨看着他,力竭后声音带喘着贴近他掌心,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