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砚西。”
“嗯,我在。”
“我发现……我比想的还要喜欢你。”
范砚西轻笑。
“真的,”周止雨痛苦地拧眉,“要是你现在说和我分手,我会哭得很惨。”
范砚西:“不会让你在这里哭。”
周止雨气笑了:“范西!你……好吧,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在骚话上赢过你。”
范砚西:“我很自信。”
周止雨用额头撞他下巴一下:“这种地方没必要自信吧!”
范砚西就又笑,说和我睡吧,讲礼貌的小王子。
周止雨摸摸他头发,看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很小声地说。
狐狸。
范砚西没听清。
周止雨笑着拿开他手,施然向楼上走去,他再怎么问也不肯重复了。
月光下的,独属于我的狐狸。
他不会将这只辜负。
*
上飞机时,周止雨从舷梯向后看了一眼。
小岛天气晴朗,微风随和,因靠海略有潮湿,下一瞬又在风里不见了。
他被人牵着手腕上飞机,像戴了只火环,等空乘接过两人的箱子安置入位,走进与之相邻的座位。
“不舍?”
“有点儿。难道你不会?”
“会,但更多的是期待。”
起飞前关手机,周止雨扫了一眼短信消息,说:“范西,看来我又要食言了。”
“什么?”
“该去印度了,到时间了。大后天。”
“这次要多久?”
“不久,但归期不由我,只能说尽快,一个月内肯定回来。”
“周六周日也去?”
“只有我一个,也只是去上课,上完课就回。上课的地方在哥印拜陀,下飞机我发你具体位置,要是有要紧事你直接过去找我。”
“好。”
周止雨看他表情,想说不是不重视你,这些年我每年固定都去。
但看到范砚西的眼神,就又安心下来。
他放松下来挑他的下巴,调笑说:“范西,我走这段时间别移情别恋啊,不然我保不齐做出点不理智的事儿来。”
“怎么会,”范砚西笑了笑,“我一直等你。”
从我贫瘠的少年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在等。
等我独立,等你想起。
“去吧。”
他轻吻他,也轻轻叹息。
“别离开太久,也别让我太揪心。”
第59章
落地后, 周止雨在自己家休息了两天,期间全程在楼下酒店餐厅解决三餐,还和范砚西煲了两通电话粥, 无一不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那头的人见又没了声音, 没辙地笑笑, 伴着他的呼吸声继续工作。
周止雨醒时范砚西那边还没挂,听声音正在刷牙。
他翻了个身, 把脸埋进枕头,在柔和的温度里翘起嘴角,还懒着不想起,也就这么懒散地趴着问话。
“范西, 你都不累?拍摄这么多天,回去就上班啊。”
“习惯了。还要睡吗?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三十七……三十八分钟。”
周止雨笑得困意全无,说我也起,我也起,今儿得走了。
他把自己收拾一通, 精神抖擞, 走出屋门。
周六周日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了他好一会儿, 见他出来,说我们送你到机场。
周止雨点点头,把头发揉成一团乱,打开冰箱拿水喝。
*
爸妈离开那段日子他接受过一个外国人的哀伤治疗, 和心理咨询很像,但主要针对家人离世, 他去了两次就不再去了。
让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来说中式丧葬,他听着总有点水土不服。
再加上那时还在大学,学期内在山里看猴群迁徙繁衍记录数据, 学期结束背着包喊上周六周日就出国旅游,去了很多地方。
一开始想去危险的地方,周六周日全票否决,后来想去悠闲的地方,去多了跟没去一样。
春日屿城悠长的樱色,夏季波多黎各波光粼粼的海,秋季关东的红枫,冬季济州岛死白阴沉的天。
挺好的,只是都和他毫无交集。
哥印拜陀……是个例外。
第一次来这地界时,周止雨被偷了钱,风尘仆仆地抓小偷抓了二十分钟,总算把人逮住。
小偷被赶上的周日踢进墙角,膝盖跪了一溜羊粪蛋,周止雨走上前,将人从土坑里揪起来一看,发现他脖颈里用草绳穿着尊小金佛,把周止雨给看笑了。
他拿回钱把人踢走,继续了旅游。
那时那尊巨大的湿婆神还没开始建造,现在已经变成了网红打卡地段。
漆黑肤色的湿婆神于地面露出肩膀与头脸,躯体巨大,头面俊美,唇角的弧度将笑未笑,与每位抵达哥印拜陀的旅人遥遥相望,仿佛地下埋着它未露出的下半身。
不过因为雕塑巨大,建造前和建造中,这雕塑都被当地居民投诉过影响生活环境。
下飞机没两分钟,周止雨出了一头汗。
“范西,我到了。这个月手机关机了,谁都不接了。”
“……好。”
范砚西应得好慢。
周止雨在昏热的天气里笑起来,一颗心又甜又软:“这么不舍得。”
“那可是一个月。”
我都还没和你谈一个月。
这句范砚西没有说,但周止雨怎么会听不出来。
“回来我去婚房找你。”
“那……再见。”
“再见。”
*
印度六个季节,五月多正是最热的夏天,干而烤,街上的风时不时浮动着坏咖喱的酸味,入目粗犷。
南印整体比北印更干净,也更友好一些。当然,也只是相对的。
周止雨一般在哥印拜陀待一个月,再多就不行了,因为六七月印度会进入雨季,骤增的降雨量会让整个城市都像泡在水里。
哥印拜陀是个靠河的城市,气候已算良好,但也躲不过那段时间。
雨不停滴答,天地俱湿,稀里哗啦地淹掉主干道和乡街,下得让人只想长出鳃,比不得四季分明的屿城。
瑜伽中心的人举着牌子来接,周止雨最先找到翻译——来多了,他已经能敏锐地辨别出哪个是翻译。
一行人坐车前往瑜伽中心。
瑜伽中心每年都会抵达许多外国游客,周止雨来过很多次,不和游客走,直接去上师昌达的院子。
不知道别人如何,但自从认识了昌达,周止雨就一直是这个模式——到印度,找她,在她的瑜伽疗愈中心待一个月,然后走人。
她是个比较白的达利特,和亚洲人常见的肤色差不多,据说年轻时还被抓走做过一段时间的奴隶,有两个和周止雨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昌达不到一米六,面目柔和,那双眼睛明亮清澈,鼻骨又大又直。
第一次在瑜伽中心看见她,周止雨就选中了她做上师。
来到这个圆形的古木掩映的院子时,昌达早已在门口等待。
见他下车走来,她张开双臂和他拥抱。
周止雨弯腰抱她,笑眯眯地用印地语说:“一身咖喱味。”
昌达热情地笑,耳鬓黑白交杂的发梳得很整齐:“我刚吃过,这次的香料新鲜,很新鲜,你走时带一些。”
周止雨和她一起在院中水池边坐下,把随身背包放在脚边,和她聊点近况。
随行负责收拾行李的工作人员拿起行李箱,放进他固定住的屋子。
他和她身后是被白日晒到蔫蔫的睡莲,沉静地趴伏于水面。
竹林高耸,给予两人坐下之处一片凉荫,还有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周止雨都不认识,总不认识。
昌达和他说过很多次院子里的植物物种,但他记不住,每一次都要再问,问到最后昌达叹了口气,说雨,你是坏孩子。
周止雨就会笑,说那昌达,下一次问你还会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