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亲儿子略过他,像狗一样直奔养子而去,宋成章气得暴跳如雷,怒吼出声:
“他不是你亲哥!我才是你亲老子!”
宽敞的警局大厅带有回音,无比清晰地灌进宋嘉皓的脑海,他石化一般僵硬了身体,好半晌才回头看向了宋成章:
“……你说什么?”
想向宋矜郁求证之时,视线却落了个空。宋矜郁忽然望向了大门口,手指从他掌心抽出,快步跑了过去。
程凛洲一只脚才踏进来,就被夫人冲过来抱了满怀,温热的躯体撞进胸口,心脏重重一跳。
接着,他感到脖颈里传来了温热的湿意。
第55章 当我童养媳
二人站在了大门中间, 玻璃感应门开了又关。
程凛洲搂住夫人的腰让他双脚悬空,带着人整个向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宽阔挺拔的身形将宋矜郁完全笼罩, 大门关上, 和里面暂时隔绝成两个世界。
夫人的眼泪落得更肆无忌惮了。梅雨天灰蒙蒙的, 他的颈窝里也下了一场雨, 水汽弥漫着, 五脏六腑都被浸了个透,变得又湿又重。
“……你怎么会来?”
好半晌之后,程凛洲听到他含糊道了一句。
宋矜郁表达得不清楚, 但程凛洲知道夫人是疑惑他为什么没去X市出差。
起初夫人电话里说不要他陪, 他不放心,就联系了宋嘉皓拜托对方来看看情况,可临到登机心里仍觉得不安, 遂抛下一切折返了。
万幸折返了。
问句的意思是如此,语气却又像是抱怨和委屈,在怪他“你怎么才来”。
程凛洲亲吻怀里人的发顶, 手掌安抚地揉捏后颈:“机场太远了,抱歉, 让你久等了。”
宋矜郁埋在他颈窝里的脸总算抬了起来。
发丝乱七八糟黏在了颊边, 整张脸都湿漉漉的,苍白底色揉着深浅不一的红,睫毛被打湿,像鸟类沾湿的尾羽。他还在哽咽着,脖颈的筋络和锁骨窝凹陷了进去,脆弱得好似一折就要断掉。
“都怪我。”宋矜郁艰难地开口,“我不该隐瞒的, 我早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
程凛洲为他擦拭眼泪的手微不可查地轻颤,漆黑瞳仁里心疼的情绪饱胀溢出,还有压抑着的无边的愤怒。
“不怪你。”他把这些都藏了起来,用尽可能的温柔嗓音哄他,“夫人没有义务公开自己的痛苦,想对谁隐瞒就对谁隐瞒,该死的只有那些干坏事的人。”
宋矜郁脑袋低垂了下去,泪珠像断线的珠子往下砸:“我是胆小鬼。”
“那就做胆小鬼。”他接住了那滚烫的泪珠,另一只手握着夫人的下颌让夫人抬头,“谁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勇敢,你那时候才多少岁?能保护好自己很厉害了。”
程凛洲其实不擅长哄人,但他的话对宋矜郁格外有用。泪湿的眼眸像笼罩着雾气的小型湖泊,此时迷雾被风吹动,飘摇着向他寻求认可:
“真的可以吗?”
可以胆小,躲避,隐瞒,不作为吗?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可以。”程凛洲坚定地告诉他,低头在他唇畔亲了亲,“拜托,别这么苛求我14岁的姐姐,是不是想让5岁的我心疼给你看?”
宋矜郁想到了对方5岁的模样,抿了一下唇角。
“要不要再哭一会儿?”见他情绪好了一些,程凛洲又把他搂回了怀里,“没关系的,我来了,夫人想哭多久都行。”
宋矜郁摇头,泪珠却再一次因为这句话无声从眼尾滚落,蹭在对方的衬衫领口,洇湿了好大一片。
“那去车上坐着好不好?”程凛洲深吸一口气,帮他擦掉眼泪,手掌握住他的肩膀摩挲,“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等在旁边,助理随他一起赶了过来,闻言撑开了伞打算接夫人过去。
宋矜郁还是摇头,用力埋进了他怀里,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用气音低声说着,“我不想和你分开。”
程凛洲胸腔内部仿佛被掏空了。疼得撕心裂肺,淋漓尽致。
失忆后夫人或真或假骗过他的那些,曾经和其他人暧昧过在一起过的那些酸楚……比不上此刻的一星半点。
他缓慢回抱住了夫人,从湿润的发鬓怜惜地亲吻到眼角,“好,我们一起。”
……
宋矜郁擦干净了眼泪,跟在程凛洲身边重新走进了警局。
助理得到授意,前去交涉警察和邬子烨的事,程凛洲揽着他在两张相连的金属座椅上坐下,面向才结束了一场激烈交流的宋嘉皓和宋成章。
宋嘉皓的视线一来就黏在了他身上不放,灼热而鲜明,他没心情管,大脑放空听着程凛洲质问宋成章,嗅闻着鼻息间令他安心的海洋调香水味,什么都不去思考。
就让程凛洲帮他做这个恶人吧,无论对方这次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阻止,大不了下地狱他们也一起就是了。
宋成章明显慌了。他一时怒火上头不是不知死活,再心疼宋渊也没有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打算。程凛洲突如其来的出现提醒了他这位养子被什么样的人捧在手心里,而宋渊犯的错是绝对不可能被宽恕的逆鳞,他知道这次要大祸临头了。
“小羽……小羽你原谅爸爸,爸爸刚才昏头了。”他不敢再和程凛洲对话,转向了宋矜郁,“原谅爸爸这一次行吗?”
他冲到了座椅跟前蹲跪下,试图望向宋矜郁的眼睛,“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对不对?花钱给你学这个学那个……就算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你妈妈身体不好,你一定不舍得刺激她的对吗?”
程凛洲怒气险些失控,强忍着抬脚踹开宋成章的冲动,手掌展开笼罩在夫人脸上。
“爸。”
先开口的是对面椅子上的宋嘉皓,他语气很平,仔细听才能觉察里面深藏的颤抖和痛苦:“哥哥不欠你什么吧,你在他身上花的钱,早就成千上万倍地赚回来了不是吗?他学东西是为了你,大学毕业放弃工作是为了我们家,后来出国留学都是靠的自己的积蓄,他陪伴妈妈的时间,在妈妈身上花的心思,你和我又有谁比得上?”
“……你竟然能容忍那个人渣猥亵他,你怎么想的。”
宋嘉皓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弯曲的脊背像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浑身上下溢满了浓重的绝望。
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做梦都在幻想的事情成了真,本多么值得欢喜,可他此时只觉得自己该死。
他怎能蠢到这么多年发现不了?日复一日沉溺在自己的感情之中,忽视了哥哥真正的痛苦,对父母的偏心只有不痛不痒的劝说,从未采取真正有效的举动。自以为是地觉得只要自己够爱哥哥就足够弥补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竞争哥哥的爱?
“你住口!”
宋成章得不到回应,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宋嘉皓的话语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怒吼着转身:“你懂什么?!当年的事怎么能全怪你叔叔?他从小就会勾引人,你和程家的那几个不都被他狗一样耍得团团转?!他就是一个天生的贱——”
咚。
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头骨撞击地砖的响动。
宋成章仰面倒在地砖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神情惊骇错愕至极,仿佛遭遇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打击。
这一拳是……宋嘉皓?
宋嘉皓打了他?他的亲儿子打了他?为了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