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他看着辛望给千金戴戒指,两个人在宾客围观下拥吻,完成了商业上美满的结合,也似乎是一对璧人。辛望穿白色的婚服比想象中要美,但典礼没有想象中让周珩开心,很普通。
好在结婚后每次见到辛望他都觉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满足于已经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之后的生活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他和辛望将继续维持着这样不需要承诺、不需要仪式、没有死去活来的的稳定关系。
偷偷拥有,两全其美了。
他没想过辛望不愿意,小望总是顺从的,输入指令就服从的,有一些不开心也很好哄的。辛望开口要的东西,周珩没有不给的,辛望说想见他的话,他也会推掉一切事务,凌晨搭需要换三班的飞机跑回来见面,所以他觉得辛望不会不开心。
不知不觉,辛望已经坏到了一个他修也修不好的边缘,摇摇欲坠,看上去会比他先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的小望宝贝有补不好的伤痕了,瘦瘦的,能摸到坚硬的骨头,会流更多的眼泪,却无法露出开心的笑容了。上床竟然不是两个人都开心的事了,周珩从来只听小望嘴上说的,没有用心的想过,想这个最在乎自己心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一直这样,这样偷情,我感觉自己挺下贱的。”辛望说,“我之前比较要脸,没好意思说自己贱……还不如早点承认呢。”他手腕上的伤口层层叠叠,不深不致命,只是一直在那里放着。
周珩的确是毫无廉耻心的人,他自己都是伦理之外的造物,哪里会觉得偷情是偷,他还觉得是两全呢。
“不是,”周珩的心率要报警了,“别那么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很开心吗?小望,你喜欢我吗?”
辛望从床头柜里摸出那个戒指盒。“你还问,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你不清楚吗?”他打开盒子,两枚戒指滚落到床底,嗡嗡转着在地板上舞蹈了一会儿,停下了,“那你每次从这里拿套的时候,没看到它们吗?”
周珩爬到床底去捡,地板打扫很干净,并没有灰尘,只有两枚戒指,一个在这头,一个滚远了。
他再爬出来,千金站在旁边笑:“刚刚好想踹你一脚,又怕动了胎气,瞧你给我们小望整的,这么不精神要影响胎教了。”
周珩看着她,又想到他们婚礼时画面,从洗手间出来,千金也这样笑着看他,然后从他那里牵走了自己的新郎。原来舞会上只肯和他跳第一支舞的星星,让他推着送到别人的八音盒里,为别人闪耀了。
这样不舒服的情绪,结婚后,辛望每次见到他和别人,都会有,不过辛望习惯在心里换算好价码再说出口,他犯贱是要体面的。而周珩从来没有换算回去,他甚至很难意识到有些话要换算。
“婚外情都是这样的,放轻松啦。”千金说,“我劝劝他,你哄哄他,过俩月就好啦,我们这种人不都要这样过来吗?”
“我们这种人怎么样?”
千金眨眨眼:“不能随便跟小情人结婚呀。”
那还是有一点不一样,周珩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他不需要结婚,但他需要辛望,辛望要什么,什么就是他必须有的。
这世界不能让小望离开他,如果要他们活下去,就应该一辈子把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如果明知道世界上有辛望,却不能见面、不能拥抱、不能亲吻,那也太残忍了,他活不了。
第8章
辛望很听话,也不管是谁的,营养师给他带饭他就不吃食堂,和大家坐一起也吃小饭盒。周珩总想给他多加一点,营养师不同意,专业问题,他只好放手了。
不私下见面后辛望状态好了不少,且随着千金的月份越大,他笑容越多,已经是公司里大家都知晓的预备奶爸,总是在买东西给他未来的宝贝。他人缘好,同事下属们也给他推荐宝宝用品,只是周珩路过时大家会默契噤声。
辛望身上有太重的周珩印记,可以在某些相处中选择性忽视,但它永远存在,多讨论就会被触发。
所以周珩知道辛望逃不开,想走很难,工作婚姻家族全要断掉,到天涯海角,一个没有周珩的地方。然而周珩就在辛望心里,如影随形,世上不存在没有周珩的角落。
周珩有时候在想,辛望说“不想见”那样的狠话,其实也是知道总会见面,真要完全不见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他想小望的话,小望也会想他。
辛望在努力给自己一种平衡,忽略掉房间里的周珩,周珩就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来。
年底的时候千金的孩子出生了,辛望非常开心,朋友圈里会发一些孩子的照片。孩子百日宴的时候周珩也去了,他看到辛望抱着孩子站在千金身边,觉得胸闷得厉害。周珩从没想过自己有小孩,但他偶尔有想过辛望的孩子。辛望从不掩饰他对小辈的宽容,过年的时候不管认不认识的小孩,都包红包,他对小朋友总是富有耐心和保护欲。
周珩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抢走了辛望对他的注意力,后知后觉地不舒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别人不好干涉,前二十几年周珩一直是这样活着的,他不是有心要伤害辛望,只是总在专注于自己的人生。到辛望痛得不得不叫出声,他才知道,见心上人的眼神在别人那里多停留一秒,刀口都要深一寸,要爱人又不干涉唯有向内压迫。
他的手表开始报警,辛望便望向了他,那是一种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
周珩呼吸有一点困难,很快找了椅子坐下,吃了缓解心律失常的药。他低着头休息的时候,辛望走过来,他很认真听着,脚步是快的。
“去休息室,你需要平躺。”他说。
周珩被辛望扶着进了休息室,很快医生过来做检查,辛望没再出现了。
周珩的身体其实相对健康,他健康作息,不熬夜酗酒,不情绪激动,最剧烈的运动大概就是上床,在定期检查下一直保持良好的状态。他的精神方面也比父母担忧的要稳定,因为总有辛望在身边。
周珩不想因为争夺注意力就伪装卖惨,他的身体最好真出现问题,好在这不难。
不过身体问题很难自己把握时间,他感到心悸的时候,是千金的生日会。依然是手表警报一响,小望就回头了,他犹豫着在这个场合要不要倒下,扶着墙缓了一会儿,眼前便黑过去了。
他醒的时候旁边是家庭医生和小望,小望的眼底是红的,看他醒了,大概松了口气。
“小望……”周珩碰了一下他的手,终于没躲开,“医生出去吧,我们说一会儿话。”
辛望不愿意看他,沉默着。
周珩说:“小望,抱抱我,好想你。”
辛望自然无法忤逆病人情绪地抱了他,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珩只好承认:“有一点。”
他们抱着,周珩恢复知觉的身体渐渐感觉出了辛望的发抖,他摸一摸辛望的后背,想说“对不起”。辛望先开口了,说:“你想害死我……我都要吓死了。”
周珩说:“宝贝,亲一下吧。”
他凑过去,辛望脊背紧绷着,并不是很愿意,却也没有躲。他眼神不算坚定,还残留着某种潮湿的惶然,似乎下一秒要推开周珩,但迟迟没动作,在被吻住时张开了一点嘴唇。
亲过后,小望的背塌下来一点,说:“别这样吓我了,你不会搞那套以死相逼吧,公司怎么办,叔叔阿姨怎么办?”
“小望怎么办?”周珩看他嘴唇上被吻透的痕迹,缓慢地眨眼,“别的不用管,你最重要。”
辛望身上有恐慌、无助、茫然的情绪,周珩都尝到了,他后知后觉也感到了害怕。周珩从前不怕死的,在留学的时候辛望对死亡的恐慌才传染到他,他因为吃药的情感迟钝与性欲消退,不断需要刺激才能继续的及时行乐人生,无法对谁未来负责的想法,都被辛望改变了。
辛望改动了周珩的轨道——如果死了就结束了,死了就再也不会有辛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