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52)

2025-08-14 评论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忽然不再颤抖。

  呼吸也变得平和起来,陈羽芒闭了闭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将手里的水果刀调转,用袖子和衣摆擦了擦上面的脏血,接着将尖锐锋利的刀刃对着自己。

  真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了。

  陈羽芒手臂抬高,忍不住有些想笑,他轻轻闭上眼,正准备用力挥下。

  忽然,厨房的门被猛地打开了,同时也带进来一束光线。

  陈羽芒像一个被惊醒的人,他转过身,依旧是双手持刀的姿势。又是一道闪电,动静大得快把天撕裂了,惨白的光线照在陈羽芒脸上。

  那人这才看清楚陈羽芒沾满血污的脸,凌乱的衣服,还有地上的血和尸体。

  陈羽芒也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陈羽芒茫然又恍惚,他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睛,就像是被安慰、感染了似的,也跟着一起,渐渐地、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那个人没动,陈羽芒也没有动。那个人走了进来,干净的鞋子踩在肮脏的地砖上,两步做三步,陈羽芒没有后退,没有藏躲,他甚至恍惚地往前走了一步,有意离那人更近了一些,说不清楚是自己在控制身体还是身体控制了自己。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

  陈羽芒抬起头,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说,“我记得,你叫……”

  他沙哑又困难地喊这个人的名字。

  “邢……幡……”

  你叫邢幡。

  -

  今天是陈羽芒的生日。

  一向‘溺爱孩子’的陈悟之在东海为他庆生,为什么选择海上,是因为去年年底白星工业与三角航运正式建交。同时也为两家合力开凿出‘新航线’庆祝。姚剑韦大方豪迈,为表诚意,他给陈羽芒造了船,上个月才完工。除此之外,他还赠予白星工业两条滚装货船,一条纸浆船和一条运木船。

  所以这次的生日场就在海上,在船上,因为内容多,两庄喜事一起办,今年邀请的宾客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客人们可以登陈悟之的船,也可以开自己的船。大家一起,将海面照得金灿灿。

  陈悟之是这么想的。

  但前段时间出了件事,是丑闻,导致陈悟之雷霆怒下,将犯事的陈羽芒关进了地下室。

  陈羽芒被关了整整两天一夜,将近五十五个小时。

  还从来没有这么久过,这一次确实有点夸张了。甚至原本陈悟之一气之下是要关他四五天的。毕竟这次犯得错很离谱。如果不是陈羽芒过生日要拉出去到处见人,陈悟之绝对不会把他提前放出来。

  但陈悟之失策了,这一次时间太久,陈羽芒出来之后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不像以前那样一两天也就恢复过来了。没有,这孩子被放出来之后很恍惚,抗拒人接触,尤其是许翎和陈悟之。

  陈羽芒最害怕的就是黑漆漆的、密闭无声的狭小房间。

  明明婴孩时期畏光又敏感,可上了小学以后,整个人逆转过来,夜里楼下草地不能灭灯,睡觉必须得留一盏光源。陈羽芒很怕黑,非常怕黑。被关进去的每一秒都在惊恐发作,他尖叫哀求,直到脱敏,脱敏之后又再发作。所以放出来之后,能听话很长一段时间。

  不是陈悟之残忍。是除了关起来……他再没有任何手段能训诫,并震慑陈羽芒。

  可是这次太久了,以往也就一天一夜。这次50多个小时,陈羽芒被拉出来的时候,许翎还以为他死里面了呢。

  所幸,在医生辅助治疗的作用下,到了要出海的当天,陈羽芒‘缓过来了’。

  他最近吃了太多安定剂,还因为应激伤人被按着打过针,因此最近总是嗜睡容易困倦。

  开场的时候,陈悟之要讲话,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大家听完,鼓了鼓掌。他带着妻子孩子下台,音乐声响起,人群不再聚集在一处,而是三三两两散开,交谈和笑声的音量都保持在礼仪范围内,氛围相当的好。

  陈悟之不想让别人看出陈羽芒的异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精神点。”

  陈羽芒确实是有点累了,他弯了弯嘴角,对陈悟之说,“去死吧。”

  陈悟之脸上带着面向宾客的笑容,用只有一家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陈羽芒说:“把今天挨过去,你想干什么都没人管你。”

  “不如直接把我扔公海里。”

  许翎听得头疼,早不耐烦了。她面容带笑,温温柔柔地说,“护栏那么矮,你想跳也没人会拦。”

  说罢,有人前来攀谈,又祝陈羽芒生日快乐。夫妇二人表情不变,彬彬有礼地与人寒暄起来。

  陈羽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也不是很讨厌过生日。在这一天,父母会和他一起扮演成一个完美温馨的,有文化的家庭。

  陈悟之一手搂着妻子,一手和蔼慈祥地搭在陈羽芒肩膀上,对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笑着说话,在灯光下,有一种三人一起在台子上唱歌剧的荒诞感。

  但陈羽芒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好,陈悟之关他太久了,他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地下室。但是想想这次给陈悟之添的麻烦, 陈羽芒又觉得不算亏。

  他要去一趟卫生间,想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陈悟之送走前面那人,紧接着见下一个,这次声音高昂了些,语气中甚至夹在着热情又兴奋的情绪,“业霖!”他大笑着伸出双臂,和人家拥抱了一下。

  许翎惊讶地问老公,“这位就是……你经常和我提起的那位邢先生吗?”

  “是他。”

  “老天爷,多少年没见了。”刑业霖拍了拍陈悟之的背,又对许翎笑道,“不记得我了?上次见你,不在大陆,在海岛,你还是个小姑娘呢。”

  陈悟之对妻子说:“这老货一声不吭的偷偷回来了,我也是上个月才知,”他对邢业霖调侃道,“卖国贼,从洋人手里到底赚了多少钱,嗯?这么多年都不回国,也不晓得报效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现在还有谁记得你?”

  “这不是有你记得我吗,谢谢你的请帖。”

  陈羽芒听得快睡着了。

  刑业霖笑呵呵说了半天,咳嗽了一声,他将一直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让出来,对陈悟之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邢幡。”

  陈悟之喜笑颜开,他很是给面子,先是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圈,接着就开始赞不绝口地夸赞。什么一表人才,英俊倜傥,看起来就不简单之类的客套话,说得两家人笑个不停。

  不过刑业霖也没怎么好好介绍儿子,他甚至没让邢幡开口讲话,提了提,就又开始了别的话题。

  邢幡也一直没有出声,就和陈羽芒一样似的站在父亲身边当摆件。这让陈羽芒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他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忽然发现,那个人也在看自己。

  不是同龄人。陈羽芒有些失落。

  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不少,不过应该没有到三十岁,具体陈羽芒也不清楚,看不出来。

  他轻轻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于是又移开了视线。

  陈羽芒小时候见过刑业霖,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陈悟之很讨厌这个人,说他一家子疯狗什么的,能离远点就离远点,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印象。

  至于邢幡,陈羽芒从来没见过。也不怎么感兴趣。除了样貌会让他想要多看两眼,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刑业霖明显不重视他,

  应该只是个不重要路人罢了。

  邢幡没有介意陈羽芒的傲慢与漠视,他伸出手来,温和地说:“生日快乐。”

  陈羽芒抬了抬眼,也伸出手,“谢谢。”

  他很快将手抽了回去,在那之前,他发现这个人带着手套,皮质的,颜色和他身上的西装不太搭。这给人一种有点奇怪的,很不和谐的感觉。

  邢幡问:“你还好吗?”

  陈羽芒:“什么。”

  “感觉你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冒冷汗,没事吗。”

  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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