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80)

2025-08-14 评论

  陈羽芒和以前一样,喊了声姚叔叔,否认道,“我没死,他大概很失望。”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你这说得什么话。哪有父母盼着子女死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直接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自陈羽芒出现后,明里暗里着这张桌子的人实在太多,不是有什么图谋,而是纯粹觉得有趣看乐子,因为说话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白星如今的一把手,姓曹,名叫曹远。

  陈悟之下台是个分水岭,全国各地烟企改革,制造与销售分开管理,机器都还在,人还是那些人,缺个掌舵的而已。白星内部问题多如牛毛,有如一团乱麻,放谁手里都是烫手山芋,接过了才知道这烂摊子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赔钱货。合着陈悟之这些年所有营收全是假账,白星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洗白他当年从海岛带来的巨额赃款。

  后来细细查算才发现,陈悟之甚至每年会分出一部分来填烟厂的亏空,因为它压根——就不是为了营利而存在的。

  那时填海搞基建,动辄十位数十一位数供奉,他是鑫市政府的恩人。为了大进大出的账目说得过去,他将品质做到最好,怪不得鑫烟的黄金口碑几十年来屹立不倒。

  现如今百星前前后后换了三四任领导,曹远算是有点才干的那类,也是干得最久的一任。在他手底下,特供内供的高端线依旧精良,但低端线的品质肉眼可见地变差。包装糙点就糙点吧,烟民愿意为口感买单,可近两年就连最基本的烟叶都开始敷衍,无论你软包硬包,一开全是碎草渣,锡纸的调香甚至有一股臭味。

  说回曹远这个人,他今日和陈羽芒坐在一张桌子上,外人看是有一种极其割裂又新奇的感觉的:一个年近四十官场上油腔滑调的中年人,来自企业改革后的新时代;陈羽芒作为年纪小的那个,反而像是过去遗留的某种陈旧之物。曹远指责陈羽芒,说,“你别不高兴我多这个嘴,既然年长你一轮,有些事我还是得说一说。”

  闲聊嘛,既然开了头,那就说一说。曹远是挺烦陈悟之的。他没什么私怨,但接下这个烂摊子的有几个不恨陈悟之?好一点没占上,钱一点没捞着,烂摊子全是自己收拾。

  前段时间他见了赵坚,也就是望江一汽的老总,聊着聊着聊到了邢幡身上,二人掏心掏肺,对了一晚上的账。

  自邢幡莅临鑫城,就如同一根大棍悄然插进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原本如常运作的,现如今都得急慌慌地掩藏起来,遮掩的遮掩,躲避的躲避,像厕所里忽然插进个摄像头似的,搞得人心惶惶也人人自危。毕竟谁也不想做下一个陈悟之啊。

  各行各业皆受制于此人,自然各有各的苦楚。

  “那恶畜不老老实实在首都待着,又跑回来发什么疯。哼,耀武扬威,我看他太猖狂,早晚阴沟里翻船。”曹远这话一说,死了儿子的赵坚畅快至极,一时间二人亲密起来,兄弟一般相见恨晚,更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到了,再又提起陈羽芒这号人,曹远嗤笑那姓邢的也不过是个俗人。二人同仇敌忾,越聊越投机,曹远觉得陈羽芒就该同他爹一起老老实实蹲大牢去。

  如今忽然开麦,明摆着是曹远在找陈羽芒的不痛快。说实话,他是靠本事讨生活的人,最瞧不上这种卖屁股的贱货,一事无成,靠那身皮肉,泰然自若地爬回来。无耻,低廉。

  祸害。

  “你父亲虽做了错事,但一码归一码,白手起家,他也算是个能人,那几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都是为了谁?他自己吗?人到了我这岁数,事业早就不是第一位的了,苦干操劳半生还不都为了子女。人一死能带走什么?”

  这话说得好,戳中了不少在场为人父母的高官厚禄,纷纷附和,说确实是这样。都是为了子女。

  曹远劝道,“有些事,虽然说走错了路,但我看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身在其位才知其辛苦,虽然说你也吃了教训,但重担都在你父亲肩上扛着,他替你背负了一切,你可别辜负才好呀。”

  姚建韦也不插话,就看着曹远在这没事找事。

  陈羽芒问:“你说我父亲吗?”

  “是啊。你还小,不懂他。”

  陈羽芒的表情有些茫然,“为什么说我辜负他,他不是因为自己犯法被捕才进监狱服刑的吗?”

  一句话呛得曹远不上不下地噎在那,他咦了一声,“你这和我说的也不冲突。我现在不谈他,我现在谈你。你要知道你父亲对不起谁可都没有对不起你。”

  原本也只是闲口聊聊,大伙当乐子看一看,但这话一出,针对性就有点强了,空气中隐约带了些火药味,四周愈发安静,竖着耳听陈羽芒会做什么反应。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有为人父母,才能懂那份苦心。”

  陈羽芒坐在那,骤然露出一个笑,语气平淡,“既然你心疼陈悟之,也知道他苦营大半辈子就是为了我,那不如将白星还给我怎么样?”

 

 

第38章 38. 宏大梦想

  (上一章是新内容,这章是今天更新的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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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众静了半晌,忽然听见几声没压住的笑。接着就开始两两三三地交谈起来。姚剑韦挑起眉毛,好奇曹远怎么收场。

  “什么叫我还给你?你听不出来我这是好心劝你别颓废下去,人要向前看,怎么好赖不分呢,”他手指着陈羽芒,“你父亲进了监狱,换你平平安安,你却大摇大摆地在外面做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你得羞愧才是。”

  这么一指,姚剑韦愣了一下,也没忍住,跟着众人一起看向陈羽芒。好奇于他的反应。

  曹远大抵是得要陈羽芒一个反应的,他的反应反而比陈羽芒倔强,这让他和一脸平静又无奈的陈羽芒比起来,反而显得像个咋咋呼呼的毛头小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了,对不起。”

  “啊?”

  陈羽芒点开了点头,“对不起,曹老板。您说得都对。我不该让你把白星还给我,是我口不择言了。”他温柔道,“别生气。或者,我给您陪两杯酒,认个错 。”

  完了。这话一出姚剑韦知道要出事,他终于不再旁观下去,指着一脚得意的曹远骂:“你收声!越说越不像话,”眼见陈羽芒就要站起来,他连忙先一步起身,把人按在椅子上。“认什么错,你有什么错?不必理会他,一把年纪思想都淤堵了,成天到晚的胡言乱语。闲得蛋疼,没事找事!”

  陈羽芒无可无不可,顺着坐下了,又被姚剑韦好一顿低声安抚,但这看来其实很没必要,毕竟陈羽芒的状态很正常。

  姚昭看着这一切,像旁观一场看过千遍万遍的同质化的闹剧,实际上在座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这圈子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

  正因为陈羽芒也早早地习得了这一点,才显得如此自在又惬意。

  她喝了口茶,对齐研笑着说:“所以说,我不讨厌陈羽芒,”她听着自己父亲在酒桌上劝这个哄那个,“我父亲这种人,一辈子为了脱困周旋,背从来没有挺直过,再有钱,过得好不好也由不得自己说了算的。”

  “按照你的逻辑,更羡慕曹老板这样性情的人?”齐研说,“等邢先生一来,又还是老一套。这种剧情,看多了厌烦。”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他呢?他不是也在这里吗?邢幡让他来,他就必须来。再厌烦无趣也得乖乖坐着等。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本质区别?前二十年命没他好而已。”

  “不见得,他可比你如鱼得水多了。”

  “是吗?如果是我,曹远开口的时候我就会端着酒过去赔笑。”

  “这么说也是。”

  齐研不再做声,话就结束在这里。

  姚剑韦又哄曹远,似笑非笑道:“你好容易攒了个局,大家都高高兴兴赴你的宴,你倒自己给自己的场子添乱。”

  曹远见他给台阶,也顺着接下来,音调虽然高,但语气十分无辜,“我这哪是添乱?我这是教他道理。当年估计就是父母在那惯惯惯,惯成现在这样。还有你,”他为了不让自己尴尬,端起酒杯和姚剑韦轻轻碰了一下,“我帮你说话呢,王八蛋转脸骂起我来了。你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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