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短暂轻松下来,两人像是默契地达成了某种“临时盟约”,既然都知道这顿饭的目的,那就用最得体的方式完成这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交卷”。
吃到中段,沈昕澜突然笑问:“你那位朋友,会不会吃醋?”
许天星挑眉:“谁?”
“你说的那位带你看展的人。”她语气轻快,“虽然你只说了一次,但我知道他应该很特别。”
他垂下眼,嘴角微微动了动,神情藏在半分光影之间,“我们已经断了联系。”
话一出口,沈昕澜明显怔了一下。
吃完了饭,两人并肩走出洋楼,天色已晚,梧桐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气温降了些。
许天星语气淡淡:“我让司机送……。”话音未落,许天星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长廊拐角,顾云来正好迎面走来,穿着一身西装,修长身形,灯光从他背后打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没有遮雨,头发被潮湿夜气打得有些凌乱,手插在衣兜里。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精准地对上,瞬间,世界安静下来,周围所有的车声、人声、水滴声,仿佛都远去了。
那一瞬间太静了,静得像从前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都在这一个眼神里被活生生翻了出来。
而许天星,只与顾云来对视了那么一秒。
他们都明白,这是方文恒的局,一场被人为布置好的重逢,一顿“顺便安排”的饭,一场看似偶遇的撞见。
方文恒想看看他们重逢时会不会藏不住情绪,那就演给他看。
许天星垂下眼,淡淡收回视线,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只轻声对沈昕澜道:“我过去说句话。”
顾云来也走过去,眼神冷冽得像初冬的雨,嘴角却还挂着那种他惯有的没正行的笑容:“相亲啊,许医生。”声音低哑,带着些许沙哑和火气。
“几天不见,怎么连性向都变了?”
许天星却没动,连眼都没眨一下,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早在预料之中,他抬起眼,冷冷望着顾云来,语气像石子砸进冰水:“跟你有关系吗?”
顾云来勾了勾嘴角,笑意冰冷,“没关系,”他轻声道,语调缓慢而讥讽,“差点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当然没资格问。”他说到这停了一拍,眼神扫过沈昕澜,又落回许天星身上,他说到这,停了一拍,眼神缓缓扫过沈昕澜,又落回许天星身上。
许天星刚停下脚步,顾云来却忽然上前一步,近得几乎能碰到他的肩,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甚至鼻息间残留的酒意。
顾云来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点慢条斯理的笑,却锋利如刃:“我只是觉得……惊讶啊,许医生。”
他唇角轻挑,眼神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倒透着某种刻意为之的残忍:“居然能对女人硬得起来。”
许天星没有动,眼神却沉了一瞬,顾云来却没停,他语气缓慢地逼近,像是故意将刀刃一点点按进肉里:“你忘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他耳边,语气轻得像呢喃,又像咬字的审判,“当初你在我身下的时候,是怎么叫的……啧,可太销魂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声音里裹着酒气和怒火,“就是不知道,后来你跟那个男的偷情的时候,是不是也叫得这么浪?”
沈昕澜站在原地,脸色微变,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两人僵持的姿态、眼神里的火光,她几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那不是情绪激动的争执,而是快要失控的、情感撕裂后的反噬。
而许天星依旧一动不动,他只抬起眼,神情冷静得近乎可怕。那双眼睛像山雨欲来前的深夜海面,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下一秒,他声音极低极稳地吐出一句话:“你还想再挨一拳吗?”
顾云来轻笑一声,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随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话音刚落,还未等空气彻底凝固,一道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从走廊尽头传来。
林星澈从包厢那边走出来,身上还披着外套,显然是刚应酬完毕。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廊下几乎剑拔弩张的两人。
眉头一皱,她没多问一句,径直快步上前,“顾云来”她一手拎住顾云来的胳膊,“走吧,别再说了”
顾云来没反抗,甚至任由她拉住,眼神却还盯着许天星,像是那一眼里还想说完所有话。
林星澈显然没时间陪他耗情绪,转头看向许天星,眼神不带一点善意。
“许医生,我本来一直尊重你。”她语调极稳,像公文里带着温度的最后通牒:“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就没什么必要起争执了。”
许天星盯着他们,冷冷吐出一句:“你没资格提那些事。以后也别再提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对沈昕澜淡声道:“走吧。”
车门一关,林星澈还没开口,顾云来已经自顾自地拉上安全带,动作熟练得像进了自家后座。
他靠进椅背,长腿一伸,松散又理直气壮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半点羞耻心也没有:“挨什么揍啊,他哪舍得再打我,上次那是戏剧冲突,懂不懂?”
林星澈启动引擎,面无表情:“你刚才都说什么了,他气成那样?”
“哦,”顾云来像是被点到重点了,哼了一声,声音有点得意,又有点欠揍,“我说他能不能对女人硬起来,还说他以前在我身下叫得可销魂了……然后问他跟别人偷情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浪。”
林星澈:“……”
她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下一秒狠狠踩了一脚刹车:“顾·云·来。”
顾云来愣了一下,往前被颠了一下,回头看她:“你干嘛?”
林星澈冷声开口,咬字极稳:“你怎么还搞□□羞辱?”
顾云来没有反驳,只是忽然安静下来,靠着窗边,望着已经远去的那道尾灯。
那是许天星刚刚走回去的方向,整条巷子已经空了,风一吹,连刚才那些火气都散了。
“我说这些话,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在想他啊。”声音低下来,带着难得一见的疲惫和倦意:“希望他能听懂吧……都多少天了,连个眼神都没见着。”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连怒火都压不住身体里那点被熬干的情绪,“早知道这局要拖这么久……”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又恢复那种不正经的调子,撩了撩头发,语气认真得仿佛在做科研陈述,“我当初就多做几回,搞得我现在……”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悠悠吐出:“欲、求、不、满。”
“……”林星澈脸色当场变了,一脚踩住刹车,车顿了顿。
她转过头,咬着牙死死盯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你们的床笫之事当众念叨?我耳朵都要长针眼了好吗?”
顾云来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眨巴一下眼睛:“哇你好有文化啊,我一直以为那个词叫‘床第’。”
“……”林星澈恨不得把他塞进后备箱锁起来,“你闭嘴吧你。”
顾云来没反驳,只是还维持着刚才那个半吊着的笑容,可笑意却在一点点淡了,他靠回椅背,整个人像忽然没了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低声说了句:“……不跟你说,那我还能跟谁说呢?”
他没再看林星澈,只是盯着前方玻璃上反射的雨影,自言自语一般。
“这几天……真是要疯了。”
“晚上回到家,安静得不正常,开着灯也觉得暗,喝点酒也睡不着。”
“睡着了……梦里全是他。”他说到这,偏了偏头,望向窗外,像是想让自己看得更远一点,好不那么软弱,“梦里就站在那儿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