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一声关上,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炸开,像是一道封印,将所有的温存、所有未说出口的可能,统统砸得粉碎。
顾云来回头看着那扇门,眼睛动也不动一下,良久,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抬手继续吃饭。
叉子在瓷盘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一下一下,像在拉扯着神经的末梢。
他咀嚼着那早已冷透的食物,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只有牙齿咬合间的机械感,像是靠着某种强撑的惯性维持着“正常”的假象。
他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又把许天星剩下的那盘慢慢拖过来,一边吃,一边低声咕哝着,声音冷得像是裹着玻璃渣:“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语气轻,却像刀子,一字一句,往心窝里扎。
“嗯?止疼药?自动□□?一次性用品?”他说着,笑了一下,那笑意却苦得像铁锈,“想用的时候就来,完事了拍拍屁股走人?你真行啊,许医生。”
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灌下一口,苦味在舌尖炸开,涩得直钻胃里。他冷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和不甘,“许天星,你牛逼。”
他说着举起杯子,像是在敬一个不在场的人,一场已经结束的梦:“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
下一秒,他猛地砸下杯子,瓷杯摔在桌上,滚了一圈,沿着木质餐桌震出沉闷的响声,最后咣当一声落地,裂成几瓣,裂痕像细小而密集的伤口,在光线下发着冷冽的白光。
顾云来看着那只破碎的杯子,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像是熄了火的星星。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刚打完一场输得彻底的仗,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输的是心,还是尊严,嘴角还挂着一点笑,却笑得像在流血。
一大早,顾云来的脸色就阴沉得像压在城头的乌云,怎么也散不开。
他盯着手里的审计报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他眼前跳动。却怎么也看不进眼里。
几秒后,他猛地甩手,钢笔“啪”地砸在桌面,墨水溅在白纸上,蔓延出一团墨蓝的晕影,像极了他胸腔里那团燃不起来也散不掉的躁火。
连平时他最有耐心、最能让他静下心的测试报告,今天也只是草草翻了几页就烦躁地丢到一边。
数字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堆着,越看越刺眼,他烦躁地扯掉领带,又解开衬衫上两个扣子,这才觉得吸稍微顺畅了一点。
贺临坐在对面,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一早就看着老板不对劲,从电梯口一路黑着脸进办公室,贺临识趣地先躲出去,现下才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悄悄靠近。
“老板,您今天……”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轻柔,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个状态吧……不像是工作出问题,是风水不对了?还是昨晚……”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干坏事没成?”
顾云来连眼皮都没抬,语气冷得能结冰:“你想说什么?”
贺临装作若无其事地靠在桌边,慢悠悠地开腔,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昨晚您不是干好事去了么,怎么现在脸色比凌晨三点的急诊还难看??”
顾云来抬眼看了他一眼,眉峰微动,眼底划过一丝警觉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话说到一半,他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贺临却毫不畏惧,摊了摊手,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动作轻佻又带着几分揶揄。
“你领口扣子没扣好,我一眼就看见了,新鲜的。”他笑得一脸纯良,嘴角却藏不住狡黠,又补了一刀,“要我猜,许医生干的吧?”
顾云来的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去摸那点被吻过的肌肤,手指一触,仿佛还能感到昨晚残存的温度。他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贺临见他不吭声,反而像是抓到了把柄,兴致勃勃地自顾自补刀:“啧,了不得了,是不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我再猜猜,这肯定不是第一回了吧?”
他眼睛转了转,语气里带着调侃,“标准的渣男行径啊。”
他说着,还一副惋惜地摇头叹气,语气夸张得像个脱口秀演员:“真得提防点,说不定是敌特,行走的50万,专门策反你这种科技财阀型男人!”
顾云来眉头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桌上的文件,指节微微泛白,终于忍无可忍:“你天天都在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我一年给你这么多钱,你就管这些?”
贺临却像早就习惯了他的坏脾气,甚至还挺直腰板,语气理直气壮:“这怎么能叫没用?你花大价钱雇我,不就图我在你人生失控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
他的眼睛直视着顾云来,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再说了,我这是关心你啊,老板。”
顾云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已经在盘算要扣他年终奖了,眼神中有风暴酝酿。
贺临却仿佛没看到危险信号,眼睛一亮,忽然前倾身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或者……狐狸精!”他说完还故作神秘地做了个手势,好像顾云来真被什么妖术迷了魂。
顾云来:“……”他的沉默比千言万语更有威慑力,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贺临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双手一摊,一脸义正词严:“长得好看,每天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冒着仙气,来无影去无踪,身上还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眨了眨眼,语气突然认真起来,“老板你可得小心了,你不觉得许医生就像狐狸精吗?随便一个眼神就让你魂飞魄散。”
顾云来竟然顺着贺临的胡扯想了一下许天星那个冷淡又好看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他在窗前的画面,那双眼睛此刻柔和得像化开的春水。
思绪至此,他终于没忍住,低低失笑了一声,笑意从唇角悄然爬上眼角。
他靠进椅背,整个人半瘫在柔软的真皮椅子里,似乎连一整天积压的阴霾,都因为这段荒谬的对话而稍稍散去,周身紧绷的气场也松弛了几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和调侃:“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眼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
贺临摊摊手,一脸无辜,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我可是钢铁直男,真不太懂你们之间……”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暧昧地挑了挑眉,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意,“那些事,再说了,我可是母胎solo,全部精力都在工作上。”
“你少来。”顾云来冷笑,眼神犀利得能刺透人心,声音里带着揭穿的快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云峥天天八卦我的事?”
贺临干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立刻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那也是关心上司和亲表哥的幸福啊!”
他辩解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再说了,我们也不光八卦你,林总我们也八卦的,绝对公平公正。”
“你再发疯。”顾云来冷冷道,眼神危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声音压得极低,“我就给你调去仓库查库存。”威胁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愿意查,只要你能冷静点。”贺临不退反进,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语气虽然轻松但透着坚定。
顾云来一噎,像是被戳中了软肋,抬手砸了他一记文件夹,但力道控制得刚好,恰好让贺临能灵巧地躲开,“滚。”那一个字里既有恼怒,也有无可奈何,更多的却是被看穿的无奈。
贺临乐呵呵地闪开了,动作敏捷如同躲避球场上的老手,一边出门一边碎碎念,带着逗乐的意味,“我得去给你找个护身符了,回头让林总也查查,你们一个两个都被男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
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表情复杂的顾云来,语气忽然认真了几分,“你好好调整调整心态,过两天盛阳的慈善晚宴,还需要你老人家镇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