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要吃早餐吗?”他语气平静,像在谈论天气预报,“凉了不好。”
他转身,走回餐桌,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姿态优雅而疏离,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一顿普通的早餐,一场精心搭建起来的幻觉。
顾云来看着他的背影,肩膀的线条,脖颈的弧度,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种难以名状的怒火和委屈在胸腔里纠缠着,撕咬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走过去,在许天星对面坐下。
空气里只剩下刀叉轻微碰盘的声音,清脆而刺耳。他们吃着同一桌早餐,面对面而坐,却像坐在彼此世界的对岸,中间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河流。
终于,许天星放下刀叉,抬起头,盯着顾云来的眼睛,目光如炬,声音不紧不慢,却冷得像刀锋划过玻璃:“我想好了。”
第40章
他顿了一下,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每一个词的分量,嘴角微微绷紧, 然后毫无征兆地丢出一句像定时炸弹般的话:“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当P友。”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被骤然冻住, 他的声音像是冰块砸进火炉,一点点扑灭了屋里残存的温度, “不也挺好的?”
他像是在用最克制的语气, 包裹着最锋利的拒绝。
他望着地板,语气平静得过分, “方便的时候睡一下,不用你负责, 也不用我解释。干干净净,互不打扰。”
顾云来怔住了。
他的眼神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愣在原地几秒,眼底慢慢烧起一团火, 是那种被亲手踩碎信任后的空洞与剧痛。
他笑了一下,低低的, 像是一口气没缓过来,讽刺、不敢置信、愤怒、委屈……全都交缠在那一声笑里,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失控。
“……你再说一遍?”他咬着牙, 一字一顿,想把那些情绪压回去, 却发现早已控制不住。
他的喉结动了动, 眼中一瞬泛红,连呼吸都不平稳了。明明什么都没碰,但整个人就像被推下悬崖。
许天星神情不变, 面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像在复述一件冷冰冰的临床诊断:“我只是说清楚现状。不牵扯、不承诺,对你我都省事。”
他顿了顿,眼神微垂,语气依旧冷静得近乎无情:“你不愿意?”
顾云来的笑意瞬间凉透了。
“许天星,”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像刀锋在喉咙里反复碾过,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冷笑,眼中却是实打实的伤痛,赤裸得几乎不堪一击,“你他妈真行啊。”
他忽然像炸开了那根情绪的引线,咬着后槽牙,把那一连串压了许久的火,全数甩了出来:“昨晚上大半夜你跑来我家,说怕我死了,跟个守寡的似的哭,搂着我不撒手,那时候你倒是不嫌麻烦了?不怕复杂了?”
他眼睛里泛着血丝,语调一寸寸拔高,像是逼着对方正视他的痛:
“现在呢?睡完了,睁开眼告诉我咱俩是P友??”声音砸落在地,像一柄重锤,把空气砸得生疼。
许天星却纹丝不动,像是早就筑好了无形的高墙,连一丝表情都不给他。他坐在那儿,像钉在冰里的雕像,语气低沉、近乎压抑:“你骂我可以。”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但那点波动很快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他低声道,一字一顿:“但你别指望我给你那种理想化的感情。我天生就不会。”
“我不信那个,我也给不了。”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生生拽出来的,沉重、钝痛,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决绝。
顾云来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的怒火慢慢沉寂下去,转而变成一种冷静到令人发寒的洞察。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那笑意危险而轻柔,像是下一秒就会撕开对方的防线。
“行啊,许医生。”他低声道,声音轻得近乎温柔,“你不信感情是吧?那你告诉我,你信什么?”
他突然上前半步,几乎贴近许天星耳侧,呼吸灼热,声音低哑,像是一记重拳精准击打在他最脆弱的地方:“你以为你说得冷静,我就信你没感情?”
“你昨晚亲我亲得像疯了一样,求我说我不会死,现在倒清高起来了?”
许天星眼神一震,仿佛整个人都被击中了神经,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冷静仿佛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可他仍旧没有退。
他死撑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与那一点即将决堤的情绪拉扯。
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极近,呼吸相抵,额头几乎相撞,像两把刀尖顶住咽喉,动一下就可能见血,退一步就是认输。
空气里一寸寸灼烧着沉默,那股紧张几乎实体化,像是能劈开整间屋子的压强。
顾云来冷笑了一声,那笑意已不再掩饰愤怒,而是带着咬牙的狠意与钝痛:“你可以继续装。”
“但我告诉你,许天星,你早晚栽在我手里。”他一字一句,像是带着胜券在握的宣判,又像是用尽全力才吐出的信仰:“是你先失控的,不是我。”
“你怕的,从来不是跟我上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清晰,“你怕的是,跟我认真。”
他最后那句话,就像一道暗雷,直接炸在许天星神经最深处,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他最不设防的地方。
许天星的呼吸顿了一拍,眼神里的冷静像是被什么猛然扯开,裂出一道细小的缝隙,情绪如洪水猛兽在里面挣扎,几乎要冲破他精心铸造的外壳。
那一刻,他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想转身逃开,所有的伪装在那一瞬间,摇摇欲坠。
他垂下眼,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试图将自己重新拉回那条“理性”的边界线上,胸膛微微起伏,像在与什么无形的情绪激烈搏斗。
然后,他转身去穿衣服,动作缓慢而平静,他没有发火,没有解释,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只是低头,背对着顾云来,一件件把自己的衣物穿好。
裤子、外套,手指微微颤着,仍努力扣好每一颗扣子,从最下面一颗开始,扣得一丝不苟,像是在执行一项冷静的医疗操作。
他走到玄关,把手机和车钥匙从置物盘里一一拾起,动作如常,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早已重复多次的清晨出门程序。
不带一丝情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到门口时,他手指搭在门把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将他仅存的清明拉了回来。
就在那一刻,身后传来轻响,顾云来看着他,眼神沉沉,然后出声:“行。”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字句之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你不是说没感情吗?那我也不勉强你。”
他说着,缓缓转身,背对着许天星,语气轻慢,每一个字却都像钉子钉进胸腔,“下次你想睡我的时候记得提前打电话。”
“别半夜跑来装什么英雄救美。”
“我也挺忙的,不是天天在家。”
他的语调听起来从容、讥讽、像是开玩笑,却带着一种压到极致的愤怒与疼痛,每一句话都轻,却落得极重。
许天星怔在原地,他指尖停在门把上,像被电流击中,僵硬得一动不动,血液猛地冲上耳膜,轰鸣作响,像有无数杂音在脑中乱撞。
他想开口,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堵着一口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身后,顾云来已经走回餐桌,拉开椅子坐下,动作缓慢从容,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炸开,像是要靠这点苦味,把整个人的情绪重新压回体内。
空气静得可怕,只有墙角的钟表发出规律的“哒哒”声,每一响都像针扎在耳膜。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沉稳,像一面风雨中撑起的旗帜,可他胸腔早已翻江倒海,那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是隐忍到极致的疼痛。
许天星没有再回头,他几乎是本能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