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驯养(101)

2025-08-25 评论

  赖栗在心里呢喃着,并没有说出口,也永远不会说出口。

  “我和宋自楚不算在一个环境里长大。”赖栗盯着他哥的锁骨,眼神很快失去聚焦,“有记忆以来,我就得在狗嘴里抢饭吃,他应该是另一种待遇。”

  只听了个开头,戴林暄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哪怕心里早有准备。

  赖栗继续说:“最开始只有两只,慢慢地增加到三只,四只,五只……越来越多,我弄死一个,就会冒出更多,可食物就那么点。”

  “我们都饿急了。”他声音轻而缓,透着一股诡异的“天真”感,好像在朗诵什么暗黑|童话,令人毛骨悚然。

  戴林暄坐起身,搂过赖栗的肩背抱进怀里,尽可能将呼吸控制得平缓有度,以达到安抚的效果。

  “人为的?”

  赖栗跪在他腿间,温驯地靠着他肩膀,轻点了下头:“我们被圈养在一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分不清我和它们的区别。”

  “我只能弄死它们,否则被野狗分食的就是我。”他轻声说,“哥,你能理解的吧?”

  戴林暄心脏揪成了一团,四肢泛上了一股浓郁的酸痛感,潮水似的浸泡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当然。”他哑着声音说,“你活下来了,很厉害。”

  赖栗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唇角。

  哥,这才哪到哪。

  是你非要听的。

  “他们……”戴林暄又一次调整呼吸,“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养出一只人形的、凶猛的蛐蛐。”赖栗轻声说,“用来‘斗蛐蛐’。”

  戴林暄张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斗什么?”

  

 

第56章

  “斗蛐蛐”是一项由来已久的民间消遣游戏,过去一度非常盛行。

  简而言之,就是将两只蟋蟀圈在一个区域,利用它们的好斗天性进行比赛。

  斗蛐蛐并不是非死即伤,要么蟋蟀一方逃之夭夭,要么主人提前认输,所以算得上一款观赏性娱乐活动,不算特别恶劣。

  可把“蟋蟀”换作人呢?

  再换成大众刻板印象中纯真、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呢?

  最恐怖的是,古往今来,斗蛐蛐都和博|彩脱不了干系,甚至一度发展成了产业链,养活了不少以捉、贩卖、养殖、赌斗蟋蟀为生的人,出一只极品蛐蛐能卖到几十万的天价。

  人们弯着腰,直勾勾地盯着比赛画面,亢奋地呐喊、打气,满头热汗,有的人只是来找乐子,有的人却真金白银地下了注,将往后的命运交给了这小小的角斗场。

  彻底地踩进泥潭还是一夜暴富,全都由几厘米大的小蟋蟀决定。

  可对于现在人来说,温饱不成问题后,就有了更高的精神追求,小小的蟋蟀还是不够给劲……

  特别对于有钱人来说,什么好玩意儿他们没见过?只有更猎奇、跳脱于秩序之外的画面才能刺激他们的大脑,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满足越来越膨胀的精神需求。

  于是,庞大利益的促使下,有人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同类。

  以蟋蟀发展出的那些产业链套到人身上可以完美复刻,只是换了个名字。

  捉蟋蟀的人代换成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养殖蟋蟀变成“养”人,直到合适的年纪供人挑选;赌斗蟋蟀的操虫手变成买家。

  利用博|彩赚钱的庄家提供场所,将巴掌大的比赛场地放成了擂台,人们不用再弯腰,可以站得更开,抛洒更多的热汗与金子。

  看客还是看客,赌徒还是赌徒。

  “我们被称作为‘小蟋蟀’,因为年纪体重都没达到‘大蟋蟀’的标准。”赖栗虚虚圈着戴林暄的肩膀,手指缠着他的头发玩,“比赛和原始的斗蛐蛐一样公平,赛前要隔离,防止被人动手脚,还要称体重,同一量级才能进行比赛。”

  “每只蟋蟀都被明码标价,赢得场次越多就越值钱,有些操虫手会在高价的时候把自己的虫子卖出去。”

  “毕竟虫子比赛的时间越久,状态就越不稳定,输赢难料。他们通常会选择大赚一笔,再花低价买只新的虫子回来培养。”

  赖栗越说越兴奋,舔了下嘴唇:“哥,你猜猜会卖去哪儿?”

  戴林暄闭了下眼:“贩卖|器官的组织。”

  他想到了公司新剧组的取景地,赛博城最后一块未建设的区域,破旧的一砖一瓦都在向世界阐述着过去的罪恶。人能延伸出的产业链只会比真正的斗蛐蛐更加庞大、复杂,环环相扣。

  然而十多年时光已逝,有人忘记,有人卷土重来。

  “错了。”赖栗却说,“常胜将军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被拆解是经常输掉比赛,或者因伤退役的蟋蟀的命运。”

  “而表现出彩的,容易被有特殊癖好、有钱有势的看客看上,花大价钱给它们赎身……”

  从此是生是死,都像砸进大海的石子,再无音讯。

  戴林暄难以忍受地喊:“小栗……”

  “当然,也有些看客只愿意花高价买个一夜或一周,因为善后太麻烦,摆弄完再还给‘操虫手’,如果没废就继续比赛,如果废了,就避免不了被拆解,我……”

  “赖栗!”戴林暄打断,扣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

  对上戴林暄发红的眼睛,赖栗心口弥漫开一股没由来的颤栗。

  他哥在心疼他,心疼得快死了。

  “你不是虫子,不是蟋蟀,明白吗?”戴林暄托着赖栗的后颈,拇指贴着他的眼尾轻蹭,哑声说:“你是……”

  哥的宝贝。

  赖栗是戴林暄一点点拉扯大的,惯着纵着,要星星会连月亮一起摘下来,舍不得打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弟弟。

  所有认识戴林暄的人都知道。

  “我是你的小狗。”赖栗偏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戴林暄被烫着似的一抖:“胡说什么?”

  赖栗咬住刚刚卷着玩的的头发,尝了个味儿。

  戴林暄抬手拉出湿漉的发丝,沙哑道:“脏不脏?”

  “一点不脏。”

  戴林暄的一切对于赖栗来说都很美妙,他最近时不时就会想把戴林暄按在床上,扒得不着寸缕,全身上下全部舔舐一遍,标上自己的气味,不放过一根头发丝……

  他更想咬,想吃,可这会留下让外人发现破绽的印子,舔舐已经是他努力克制过后的退而求其次了。

  特别是这会儿,他意识到戴林暄的心疼以后,赖栗不仅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委屈或难过,反而无比地……亢奋。

  好像全身毛孔都贲张开来,无数热流化成了丝线穿梭而入,贯穿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每一颗微小的细胞,最后一圈圈地收绞着心脏。

  令人愉悦到极点。

  赖栗咬了下手,小心翼翼地压制住颤栗,温驯地靠在他哥肩上,装成一条有过太多创伤、所以才变得“有那么些许”不正常的狗。

  当然了,狗是会伤人的。

  所以他还要藏起自己那些再顺其自然不过的“正常”欲望,并表达自己对戴林暄的忠心、无害——

  最重要的是软弱。

  不能吓到他哥,还要留下他哥。

  戴林暄发现了赖栗的小动作,抓住他的手不让咬:“你……”

  赖栗知道戴林暄误会了,也不解释。他歪了下头,语气中透着隐晦的顽劣:“你不想知道我有没有遭受过那些吗?”

  戴林暄手臂缓缓下移,扣住赖栗的腰卡进怀里。

  赖栗说:“就像传闻里那样,我是个被玩烂的脏东西,只不过对象不是你,而是……”

  戴林暄再次打断:“别拿没有过的事中伤自己来试探我。”

  赖栗一顿。

  戴林暄托着他的后颈,抓了抓那缕狼尾:“即使有过,它和所谓‘斗蛐蛐’的唯一区别就是法律上的罪名不同、量刑不同,对于我而言是一样的——都是对你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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