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刻意把自己摆上被评价的位置。”戴林暄喉结上下滚动着,深深地闭了下眼,“爱惜一下自己,行吗?”
“我好不容易……”养这么大。
戴林暄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完,赖栗莫名从他微颤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深切的痛苦,痛苦到极能忍耐、擅于伪装的他哥都没能藏住,并不全然因为心疼。
赖栗试图理解,然而理解失败。
“确实没有。”他遗憾道,“我有时候会特意输掉比赛。”
看着他的“操虫手”气急败坏就会获得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哪怕代价是暴打与不知何时到尽头的饥饿。
赖栗嘴上说:“这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注意我。不过也不能输太多,容易被卖掉‘拆解’。”
将输赢比率控制在一定的范围里,在操虫手想一局翻本的时候输掉比赛,在他以为必败无疑的时候又来个出其不意的胜利。
他操控着对方的情绪,将对方驯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赌狗。
那人一度因起起伏伏的输赢,时有时无的金钱变得疯疯癫癫,却又舍不得卖掉赖栗。
也许下一次就翻本了呢。
下一次后面,是无数个下一次。
赖栗说:“只要我还可能赢,他就不会卖掉我。再买一只蟋蟀回来也许比我更糟糕,这可能是他唯一不敢赌的事……”
戴林暄的声音哑得快散了:“别自称自己为蟋蟀。”
赖栗从善如流地改正:“我错了。”
“你应该和自己道歉,还有……”戴林暄咽喉传来阵阵难以挥发的热烫,“我也是。”
赖栗莫名:“你和我道什么歉?”
戴林暄不动声色地泄了口郁气,揉了揉他后颈,放开他的腰,轻声说:“我应该更早一点关心这些。”
“是我不想说,我不想你眼里装着这些肮脏的事情。”赖栗不悦道,“哥,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有病跟你没关系。”
“当然有……”
“没有。”赖栗看着他,“你刚把我捡回来的时候,不是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连他都没有察觉,你有什么办法?”
戴林暄哑口无言。
“我十岁之前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直到你出现。”赖栗翘了下嘴角,“——这是我前十年努力活下来的报酬,是我应得的。”
戴林暄压着痉挛的咽喉,说不出话来,喉结轻微地滚动着。
其实没有他,后续政府也展开清扫行动,妥善安置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赖栗也许会得到一双很爱他的养父母,可能没那么有钱,但能给很多正当的爱与教育。
不过或许是“斗蛐蛐”这种犯罪行为和其它事相比实在太轻了,甚至没能在十二年前的清扫通报上占据一角。
“哥,我因为你才活着,只想在你的世界里活着。”赖栗重新抱住戴林暄,咬出他的锁骨舔了舔,“你不能丢下我。”
好一会儿,赖栗都没听到回应。
他沉了脸色:“哥?”
戴林暄好像才回神似的,他耳边轻轻嗯了声。
这会儿赖栗估计想干什么都不会遭到拒绝,他有点跃跃欲试,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不能把太冒失,未免把他哥吓跑。
阈值都是一点点拉高的,底线也要一点点降低。
赖栗深喑其道。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戴林暄问了些细节,比如当年那个买赖栗回去的“操虫手”叫什么。
“不知道全名。”赖栗说,“别人都叫他黄瘦子。”
戴林暄轻出一口气,十二年过去了,如果对方没犯其它重罪,恐怕都从牢里出来了,或者当年根本就没被抓。
他拍拍赖栗的腰:“我去洗个手,腿上有没有磕碰?”
赖栗点了下头。
戴林暄:“你自己上药还是我帮你?”
“你帮我。”
赖栗当然不会自己动手,不过如果没有这番谈话,戴林暄估计不会主动帮他揉腿。
他勾了下唇,听着卫生间的阵阵水流声,满足地扎进他哥的枕头里。
戴林暄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抹掉唇上的水渍,随后一边擦手一边走向床边,收拾掉之前所有露骨的情绪,深深地埋进心底。
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裤子捋上去。”
“……”赖栗盯着宽松的睡裤脚,决定回去就把自己和戴林暄的所有睡衣都换掉。
十点多的时候,戴林暄要出门赴饭局。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一边系衬衣纽扣一边问:“和我一起去?”
赖栗毫不意外,按住愉悦,装乖道:“没衣服。”
“穿我的。”戴林暄记得自己带了件黑毛衣,可以单穿,“或者让李觉现在去买,迟一点儿到没关系。”
赖栗立刻说:“穿你的。”
他换完衣服,被戴林暄的气息完全包裹住,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哥走进电梯。
他贴心地问:“这种饭局带家属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海运不是戴家的领域,又异地,不是所有人都会卖戴林暄面子。
戴林*暄说:“没关系,应该不止我带家属。”
工作饭局还带人?不正经。
出电梯的时候,赖栗瞥见了斜上方的监控红点。他突然说:“我没拆那个监控。”
戴林暄顿了下才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说:“你要用?我把app转你。”
“……”赖栗伸手,“手机给我。”
“去沙发那儿等我。”戴林暄把手机放赖栗手心,没指望他突然拥有界限感,“群消息别点,不然我容易分不清哪些回复了哪些没回。”
戴林暄转身去了前台。
赖栗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他哥的手机。他大致扫了眼安装的软件,单调得不可思议,除去聊天软件就只有几个数独游戏的插件,监控app里也只有一个镜头。
他哥真是三好青年,就算装监控也只装在自己花钱买的公寓客厅。
要不是洗澡会起雾,他连浴室都不会放过。
赖栗重新启动了戴林暄手机里的监控,满意地看到了自己公寓客厅的镜头。
他走到沙发坐下,又戳开他哥的相册,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赖栗皱了下眉,隐约记得以前相册里有一些自己的照片。他一时有点不确定,可正常来说,现在没人的相册会是空的吧?
两年前出国的时候删的吗……
赖栗打开相册,留了张自拍。
随后他又点进戴林暄的微信,毫无界限感地翻看起来。他自己的消息框处于置顶,备注“小栗”。
赖栗反应了下,脸一下子黑了。
“谢谢。”
戴林暄接过前台递来的创可贴,一转身就到赖栗在散发低气压,估计是又越界地在翻什么东西,后脑勺的每一根毛都透着不爽。
戴林暄于沙发后面站定:“抬头。”
赖栗没动,戴林暄干脆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将大号创可贴覆在伤口处:“赖总检阅完毕了吗?”
赖栗盯着他,不吭声。
戴林暄从他手里抽出手机,简单扫了眼,不出意外地看到备注又被改回了“谁家的小癞皮狗”。
戴林暄看了会儿,目光投向赖栗笑了笑:“这么大一只,哪里小?”
“那你改成大。”赖栗一字一顿地说,“其它字不许动。”
“算了,小点可爱。”戴林暄捏了下他后颈,“车到了,劳请少爷上车。”
赖栗的不爽勉强得到了缓解,可很快又达到了巅峰。
——中午的饭局不止有开通航线的相关负责人,还有霍双与霍文海。
赖栗站在宴会厅门口,手机突然收到了戴三叔的消息,说想见面聊点事。
明天就是股东大会,这个时间点找他……